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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是侯府千金,他是落魄长工。无论她怎么作弄,他还是这句:你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今生,重新洗牌,他是腹黑董事长,她是企业小会计无论他如何虐爱,她还是这句:前辈子欠你的,我在今生还尽了…
主角:筱兰,天朝 更新:2023-02-24 19: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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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筱兰,天朝的其他类型小说《上辈子欠你的,今世还尽了》,由网络作家“无花果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前世,她是侯府千金,他是落魄长工。无论她怎么作弄,他还是这句:你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今生,重新洗牌,他是腹黑董事长,她是企业小会计无论他如何虐爱,她还是这句:前辈子欠你的,我在今生还尽了…
“娘,我开始喜欢这里的生活了,村子里的叔叔婶婶都对我们很好啊!”一位长相英俊的少年说。
“你喜欢就好,娘给你的玉佩有收好吗?”刚从院子收衣服回来的女子问。
“嗯,我都贴身戴着呢。娘啊,其实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草原到这深山之中的小村庄里啊?”少年边说边从衣裳里掏出一枚通体翠绿的玉佩把玩着。
“儿啊,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何况……你始终得踏进这里的。”女子无奈地说,“好了,我们准备晚餐吧,说好了不再提草原的。”
“知道了,娘,我会记住的。”虽然少年心中满是疑问但是看到亲娘脸露难色便懂事地不再追问。
天幕渐下,几个黑影穿梭于村庄四周,伺机而动……
“爹爹,爹爹,他是谁吖?”粉嫩的女孩昂着头问。
“他是新卖身进府的长工。天朝,快去清理马厩,没事别跑来花园!”
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急忙点头,边鞠着躬边往后退着,往后院跑去。“筱兰,那些浑身脏兮兮的人别理太多,你是我桑南国定国侯最矜贵的女儿,记住了吗?”穿着一身奢丽锦衣的男人说。
“筱兰,你已经不是小孩童了,女经女红,琴棋书画要多花时间学习。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侯府的千金可不能失礼啊!”对着这个被自己宠爱长大的女儿,定国侯还是望女成凤的。
“是的,女儿牢记爹爹的话。”筱兰翘着花手微微一俯身,安然地回答道。定国侯看到如此有礼的女儿,欣慰地笑了笑,向书房走去。
定国侯的身影刚刚远去,筱兰便立直身子,故作轻松地转了转脑袋,环视花园一周,发现只剩自己和丫环宝儿后,立刻脚一掂,坐到秋千上。
“宝儿快!推我,推我。”筱兰兴奋地叫道。
“小姐,侯爷刚刚才提你该要学习了呢……”宝儿为难地说着,但双手还是很诚实地推了推筱兰。
“哎呀!宝儿你没吃饱吗?用力点推!”其实看似恬静的筱兰在侯府上下精心呵护下早已长成了调皮任性的性格,“新进府的长工吗?正好我缺个新玩伴……嘻嘻!”
唉,小姐那些鬼怪念头可是有了试验品了,可惜了那个俊朗的长工啊!宝儿心里想。
在这个花红柳绿鸟语花香的花园里,响起了一阵阵清脆调皮的笑声,一个又一个成精作怪的念头随着女孩荡起的秋千,一上一下地闪过……
“宝儿,我叫你找的蜂蜜呢?”筱兰坐在一棵红粉巨伞般的杏树上,轻声地问。
“小,小姐。在这,你小心点,万万留心啊!”宝儿惊慌地说着,呜呜呜,摊上这么位主子,都不是什么时候会唇亡齿寒,她不想小姐有任何闪失,更害怕被侯爷责罚打死。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今天我是小蜜蜂,哎呀,树下那个呼呼大睡的磨洋工,我赏点花蜜给你滋补滋补。”筱兰边说边随手摘了根杏枝,扭着身伸出蜜罐靠着树枝,很快甜腻的蜂蜜沿着树枝流下,滴落在杏树下闭眼休憩的天朝脸上。
“小姐,这样会不会很过分啊,天朝没有得罪你啊。”宝儿说,心里不禁替天朝捏了一把汗。
“嘘,别吵,有本小姐看上他,跟他玩玩是他的荣幸嘛!”筱兰坏笑道。
刚清理完马厩,又往柴房添置满木柴,干起活来不留力的天朝趁着空暇靠在杏树下的大石边上打个盹。
“呀!小姐!他整张脸都是蜂蜜了!”宝儿惊呼着。
“要的不就是这效果嘛,好了!我们坐等看好戏吧!”筱兰拍拍手,挪了挪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天朝脸上的变化。
很快,蜂蜜的甜香吸引出一只只豆大的暗红暗红的蚂蚁往天朝脸上爬去。顿时,天朝像长了一脸豆皮的麻子。突然,天朝感觉到一阵阵针刺般的疼痛。
“啊!”一声惊吼。天朝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停用手抓划自己的脸,活像只乱跳的猴子。
几个下人闻声而来,大家都惊呆了,顾不上好奇天朝怎会无端惹上一身蚁,纷纷想办法帮他解决眼前的难题,有的摘来柳条扫走蚂蚁,有的直接上手拍,最后不知是谁拿来一大盆热水,大声喊道:“让开!”
话音未落,一盆热水从天朝头上浇灌而下,暗红的蚂蚁,甜腻的蜂蜜随着热水都被冲到地下。大家都松了口气,但是,天朝却觉得疼痛没有消失,反而还增添不少火辣的感觉。正当几个下人想安慰之际,却都掩面而笑。天朝一脸茫然,浑然不知自己原本俊秀的样子现在变成了下凡的猪八戒。
“哈哈哈,想不到你动作挺灵敏的呀。”一直坐在树上看戏的筱兰打趣道,“宝儿,呆会拿点玉姬膏给他吧,免得这张俊脸被蚂蚁毁了。”
“小姐,好像你才是罪魁祸首吧?”宝儿皱着眉说。
“怎么了,你看上他心疼了?”
“小姐,你乱说什么啦……”宝儿连忙解释道。
“那我是什么时候给你吃了豹子胆了,你现在说话口气挺粗哈。”筱兰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调侃宝儿的机会。
天朝抬头看着一唱一和的主僕倆,无奈地微微一笑。
筱兰见着戏也看完了,从杏树上一跃而下,刚好跳到天朝跟前,她趁机掂起脚尖细看着天朝的脸,此时一股清风吹过,片片红粉的杏花纷涌飘落,在两人周围下起一场浪漫的花雨。天朝从未经历过这样烂漫的时刻,一时之间他犹如呆板的木头。
“小姐!侯爷回来了!”宝儿在旁提醒道,“我们回房吧!”宝儿边说边拉着筱兰往厢房走。
“看着没什么大事嘛,放心,本小姐还有很多把戏需要你试验啊……哈哈哈!”边走边说的筱兰,还沉浸在刚才的戏码中,头上的珠钗随着她欢畅的步伐左右摇摆着。
天朝看着远去的倩影,不仅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觉得眼前的人儿有几分可爱。但转念间,他脑海里跳出侯爷的话,筱兰啊,你是我定国侯最矜贵的女儿。一股压抑感油然而生。
“宝儿!我要的小炮呢?你还没有给找来吗?”筱兰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胡乱地翻着经书。“我看我真是把你的胆养肥了。宝儿!”
“来了来了,我的好小姐啊,你才消停几天啊,就不能多歇一会儿吗?”宝儿偏爱地说。
“都快闷死了,这几天越来越热了,总要玩点开心的,我叫你找的小炮呢。”筱兰追问。
“小姐你爱玩别拿天气作借口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几个。”宝儿边说边打开手绢,现出几颗指头大小的小炮仗。
“哇哦,宝儿果然是最忠于我的,去做你的事情吧,我不用你跟着伺候了。”筱兰一手拿过小炮仗,嘴上马上催促宝儿离开。
“嘻嘻,今儿这出可是大戏呢!”筱兰不怀好意地想。
啪啪啪!几声震耳的炮声在又脏又臭的马厩里传出,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哀怨和震耳的嘶鸣声。
“这搞的是哪一出啊?”
“妈呀,我被马粪弹了一身!”
顿时,本就脏臭的马厩里,马儿因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只只扬起前蹄想脱僵而逃,原来筱兰偷偷把小炮仗插在马粪中再引燃,弄得活像马粪炮弹炸了,马粪横飞,几个在马厩里工作的下人无一幸免,被马粪弹击中,又热又臭,整个马厩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真是无端惹来一身屎啊。
“肯定是小姐!”
“这些天小姐怎么了?这么能折腾?!”下人们一致推断。
躲在后院栏杆边上的筱兰捂着嘴偷偷地笑着,一双精灵的杏眼左左右右地扫视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宝物,直到汗流浃背的天朝从后门进入,径直走进下人房里。筱兰的笑容逐渐被失落占据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命中目标,还是因为那个无视而去的身影。但是,作为侯爷千思万想在不惑之年才有的千金,在侯府上下精心呵护成长的筱兰,早被养成了刁蛮任性调皮捣蛋的性情,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这个初来乍到,看似腼腆的长工天朝呢?
另一边厢,天朝刚刚完成了侯爷交代的工作,让他送信到邻镇的驿站。天朝是个懂感恩的人,他自知多亏侯爷自己才不至于沦落街头过风餐露宿的日子,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及早将信件送达,也许是这种身世低微寄人篱下的自卑感,天朝从进侯府以来一直都是多做事少说话的,众人对这个可怜少年也颇为照顾,而且,近段日子在他身上上演的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恶作剧,虽然经常会被殃及池鱼,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是筱兰小姐的杰作,就只能一笑置之之余,也为天朝多添几分怜惜。但是他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感觉,因为在第一眼看到筱兰小姐的时候,他的心像春天的花蕾迎着阳光绽放的一样。筱兰月眉星眼,杏脸桃腮,在秋千上一上一下来来回回地荡着。还有在杏树下的浪漫对视,他发现筱兰没有一般深闺女子的柔弱,活像一只在被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精灵,既然是个小精灵,那她能有什么花心思呢?天朝一边回想着那份初见的美好,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准备换身干净衣服,他时刻记着侯爷的话不能失礼于人。
这时候,窗边的缝隙出现一双鬼祟的眼睛,瞠目而视,一具黝黑而紧实的身躯映入眼帘,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发脚处顺着颈后滚滚流向后背,第一次看见异性身躯的筱兰,脸颊马上泛起红粉,阵阵涟漪仿佛在丹田内泛开,心里的小鹿乱撞得早已忘记自己已经目瞪口张,更忘记了本来自己是要来作一出好戏的。天朝刚穿好衣服就发现了伏在窗边的筱兰,他马上跑出房门,恭恭敬敬地喊:“小姐好,这下人的地方怕污了您的衣裳,请小姐莫在了。”
“你管我!侯府里有什么地方我是不能去的!你这个邋遢鬼!”筱兰说完后,脸上的红晕都染到耳上了。天朝看着眼前这个被捉现行急得想跺脚的女孩,心里那花儿开得更盛了。一刻间,天朝如镜般的目光对视上筱兰含羞的眼神,突然周围好像弥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情愫,但很快筱兰的脑中又闪出了一个新的念头,捣蛋的笑了笑,此刻天朝也由满心欣喜转为丝丝担忧……
微风絮絮,柳儿飘飘,今儿的阳光洒在初夏的侯爷府,令人倍感舒服,筱兰趴在花园假山的小凉亭里百无聊赖。“小姐,小姐……”随着丫鬟宝儿的声声呼唤,筱兰打起了精神。
“小姐,听说侯爷请了桑南国有名的神算天机先生回来作客呢。”宝儿兴奋地说。
“宝儿,你这么开心是天机先生算出你以后能嫁个有情有才的如意郎君吗?”筱兰打趣道。
宝儿一听,脸立马红了,娇羞地说道,“小姐,你怎么这样说啊,你可是大家闺秀不能随便说这话。”
“这有什么呀,你敢说你不想?成亲生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筱兰一脸欢笑地说,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了那令人窒息的身躯,脸又不自觉地红了。哎呀,自己在想些什么啊,豆蔻年华的思想怎么能如此桃色。
“走!我还未见识过算命先生呢,我们去开开眼界。”为了掩盖自己那份躁动的心,筱兰小跳步地走出凉亭,向侯府大厅走去。宝儿立马紧跟脚步,边走边想:我的筱兰小姐真是被大家宠惯了,平时的鬼主意就很多了,现在连说话都肆无忌惮了。
在侯府大厅,侯爷正和天机先生相谈甚欢,这位先生一袭白衣,手持画着紫藤花的竹扇,气质儒雅,与往常的江湖相士迥然不同。
“早已听闻天机先生精通命相之术,能洞悉古今,今日得见实为有幸啊!”侯爷期待已久地说道。能碰上这么一个能查探命运观人知心的活神仙,谁不想好好把握时机好让自己能趋吉避凶呢,何况他还是堂堂的定国侯,若能招这位天机先生为己用,他日定能运筹帷幄。
“侯爷客气了,彼此能相识相见乃上天注定的缘分。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罢了。”天机先生摇了摇竹扇,漫不经心地说。
“天机先生是世外高人,不知本侯能否得到先生指点一二,好等知来藏往,步步青云?”侯爷跃跃欲试地言笑着。
天机先生转了转身子审视着眼前这位似笑非笑,绵里藏针的定国候,轻摇着竹扇,面向定国侯:“侯爷莫急,能习得相人之术乃上天赏俾人一口饭,若言中之意未合侯爷所想,请侯爷付之一笑。”
“呵呵,先生言重了,得先生指点一二,本侯求之不得啊。”定国侯挑了挑眉说道。
“卧蚕落陷眼露白,内堂草长唇猪肝,积德无需与人见,行善自有苍天知。”天机先生看着定国侯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这里面的玄机还请先生道明……”
“哎,侯爷,天机不可泄露,点到即可,请侯爷自行参透。”还没等定国侯挑明细说,天机先生已经快其一步,把话说尽了。
“天色不早了,在下谢过侯爷的款待,就此告辞。”话音刚落,天机先生摇着他的紫藤花竹扇漫不经心地起身准备离去。
“先生何不多留些时日,好等我一尽地主之谊。”定国侯还想挽留下天机先生,望他能为自己多指点迷津,可一向闲云野鹤的天机先生岂会如他意。
“再次谢过侯爷了,我习惯云游四海,高床暖枕予我反倒束缚。”天机先生说完便一个转手把竹扇一收,眨眼间竹扇化成一串风铃般紫藤花扣在了腰间,随着天机先生离开的脚步,一阵和风,吹起了先生雪白的衣摆,留下阵阵芬芳馥郁的香气。
“哇哦,这个白衣男好仙啊,连走路都有香味!”筱兰半蹲着躲在门外,看着天机先生和爹的淡话,早已惊呼了,这世间还真有神仙样子的人。
“噢,这位小姐,在下承不起小姐的大礼啊。”天机先生刚踏出门槛便看见伏在门边上的筱兰。
“我,我我我,哎呀,我的腿好麻…”筱兰一脸尴尬,慢悠悠地站直身子,想不到自己光顾着看活神仙,连神仙来到了面前也浑然不觉。
筱兰尬笑着抬起头,天机先生定了定神,看着筱兰右眼角处的黑痣。这么一副花容月貌却没有美满的夫运,真可惜,天机先生想着莫可奈何地浅笑一下。
看到天机先生离去的身影,筱兰还没有缓过神来,侯爷柔声细语地道:“我的乖女儿呀,腿麻了吧?女孩子家怎能这么失礼人前的呀?”
“都怪你!爹爹,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到来,怎么不叫上我见识见识啊!”筱兰撅着嘴不服气地说道。
“就你这股折磨人的劲,真是有天上的神仙下凡也被你吓跑咯!”侯爷扶着头,无奈地说。方才天机先生的话自己还未参透呢,立马又得应付这个磨人的刁蛮公主,真有一刻后悔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宠溺。
筱兰看见自己父亲一脸苦恼的模样,趁着侯爷还未开口,便一溜烟地跑回房间。此时不跑,她可不想当寺庙里的经书——天天被念叨。
天色渐暗,刚干完活的天朝正要回下人房间,走在迂回的长廊上,突然被一路小跑的筱兰撞了个满怀。
“哎呀,谁这么不长眼啊!”筱兰按着额头皱着眉喊道。
“……我,我……小姐请小心。”天朝还没有缓过神来,便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把筱兰扶着。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被那些暗红的蚂蚁咬过后,这些天他的头时不时地隐隐作痛,方才就是头痛又犯了,以至于一整个筱兰迎面跑来也跟他正正撞上了。
“是你啊,真是的,我不捉弄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是吧?”筱兰说。
“不是,是我没有留意到小姐,是我的错。”天朝连忙弯弯腰解释道。
“算了,本小姐今日心情不错,不跟你计较。”看天朝慌张不安的样子,筱兰反而起了恻隐之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好像叫……天朝是吧?”
“是的,小的名叫天朝。”知道筱兰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天朝不禁有点暗自欢喜。
“看你老被我作弄也没有些许怨言,以后准许你为我专属的试验品吧,随传随到那种啊!”筱兰满意地说道。
“是,小姐。”天朝顺从地回应。
“这可是你的荣幸!”筱兰边说边小跑着离去。
天朝看着这个欢脱的兔子似的筱兰渐渐模糊的身影,感觉到她压根不像个侯府千金,反而更似茫茫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马儿。
一袭痛感又打断了天朝美好的想象,他用力拍了拍头,试图将疼痛赶走。
天完全黑了下来,侯爷在昏暗的书房里思索着天机先生的话。“卧蚕落陷眼露白,内堂草长唇猪肝,积德无需予人见,行善自有苍天知。”侯爷喃喃自语道。
“积德无需予人见,行善自有苍天知。是让我多做好事行善积德……”侯爷边说边回忆起早前自己带兵出征凯旋,路过一条名为凤凰村所遇到的事。
“来!大家赶快点!我们争取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领头大声吆喝的正是定国侯。
“是!”一众士兵齐声应喝。
定国侯带着五万精兵奉桑南国王之命,前往边境抗击进犯的北襄国军。经过三年奋战,五万精兵出征,能平安归来的不过半数。战争的残酷,从来没有例外。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个个归心似箭,哪怕经过几年战火的洗礼,也丝毫没有减轻踏上归途的步伐。不经不觉,他们走到了一片连绵的群山之中,这里四面环山,周围都是葱葱郁郁的森林,外界人很少涉足。
刚攀上脚下的高峰,远处升起了几处黑烟。
“侯爷!前哨兵回报,山下盆地有一条村庄失火了!”军中的副领报告。
“我们一同前去察看并救人!”想着盆地是必经之路,定国侯当机立断。
下山总比上山易,很快军队赶到了村庄前。只见村口立着一块木牌坊,上面写着:凤凰村。一眼望去,熊熊烈火正吞噬着整个村庄,周围弥漫着浓浓的烧焦味和血腥味……
“快!快!卸下包袱,赶快救人救火!”定国侯振臂一挥,把一众被眼前惨景惊呆的将士拉回现实。
众人没来得及呼应,马上跑进村庄,有的拿出随身配刀挑开火堆搜寻,有的找来水源灭火,有的抱起受伤的人往村外空地。
可惜,水火最是无情,纵使定国侯身边的是一队精兵,也敌不过惨烈的现实。火是救熄了,可生命却无法挽回。
副领在空地上清点了一下,“报告侯爷,共找到八十五人,无一生还。”副领眼泛泪光泣声说道。
面对着躺放在地上的八十五具冰冷的躯体,有的被烧成卷曲焦黑,有的身中多刀,刀刀致命。定国侯和将士们都痛心疾首,都是鲜活的生命啊!究竟是谁,是谁如此的深仇大恨?杀人还不够,还要放火烧村?
在安置好被害的村民们后,副领带着一小队士兵再进村仔细搜查,望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副领!来人啊,这儿有发现!”一个士兵守在村尾的一口井边喊道。
“快!找个精瘦点的捆好绳索下井救人!”副领紧张地指挥着。
原来在村尾一棵大树下留有一口枯井,井边杂草丛生,刚好把这口井掩饰得恰到好处。多亏那位细心的士兵,发现了井底半躺着个少年。
经过副领和士兵们的救援,少年被拉上来了,检查一番后发现除了几处擦伤和头部的撞伤昏迷不醒外,尚存气息。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定国侯闻迅而来,“这个男孩真是大难不死啊,可惜这村庄……,先为他疗伤然后带同一起上路吧!”定国侯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能这样安排下去了。
“侯爷,少爷有信来。”管家的一声通报把定国侯的回忆打断了。
“是吗?快拿来看看。他可是许久不曾有信回了。”刚刚的忆起的往事被儿子久违的消息全挡于脑后。
“哈哈哈,好啊,好啊!”定国侯看完信,眉开眼笑地说。
“侯爷,少爷是不是给您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啊。”管家看到定国侯的反应也笑着问。
“是啊,绍延择日就回来了,两年了,他总算回来了。”定国侯得悉儿子归信欣慰地笑着。
春夏交替之际,侯府里的树都渐渐换上一层新绿。
“你站着!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说好的随传随到呢?”筱兰任性地说。
“小姐,侯爷交代小的送信到邻镇,以及管家说绍延少爷准备回来了所以我……”天朝面对着责问自己的筱兰,为难地答道。
“罢了,罢了。今天你陪我去放风筝,我好久都没有出去了!”筱兰一心顾着出府玩,完全没有看出天朝的难色。
“但是,侯爷跟小姐说过,我只是长工,不该跟小姐走得近……”其实筱兰的爽朗真的带给他不能言明的轻松,跟这位小姐一起感觉很轻松自在。可惜,她始终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而自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长工,不是得侯爷发善心救了他,还留用于侯府,自己恐怕会成了无瓦遮头三餐不继的乞丐儿了。
“小姐还是听从侯爷的话吧,小的先去干活了。”想着这里,天朝不再留连,以做事为由第一次拒绝了筱兰的要求,跑开了。
“诶,你!岂有此理!敢逆我的意,气死我了!”一向被顺从惯的筱兰怎么能接受被拒绝。
“宝儿!宝儿!我气死了!”筱兰气急败坏地叫唤着近身丫环。
“小姐我来了,你别急,想玩什么宝儿陪你就是。”宝儿深知自己主子的性格,像猫一样,只要顺着撸其实不难伺候。
这几天,侯府上下都忙里忙外的,除了是迎接回家的绍延少爷外,朝廷近段时间推行集富舍贫的政策便使唤一批工人在城外的一处荒地上修建一座慈安苑,用以收留城里因贫无法维生的孤寡老小。一时之间,在城里传为佳话,很多人都说,有如此一个乐善好施的侯爷是大家的福气。
“侯爷,请喝茶,这是都察院御史使人送来的陈年普洱,说是养生正气,特要与侯爷分享分享。”管家把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递到侯爷跟前。
“噢,御史大人可真有心啊,不枉本侯这些年来的真心相待……呵呵呵!”定国侯皮笑肉不笑地道,口音刚落,他轻啖一口普洱,“唔……满嘴陈香,果然好茶。”
“侯爷,现在大街小巷中,人们谈论起侯爷都是赞不绝口啊,侯爷您这次出钱又出力修建慈安苑,真是大收民心啊。”管家恭维道。
“如果不是朝廷刚好下发如此政策,加上绍延快回家了,那些个贫贱蚁民什么时候能入得了我堂堂定国侯的眼。”定国侯眯了眯眼,一脸厌弃的说。
“那是那是,绍延少爷可是个刚直不阿的主,还记得他小时候啊,连路边的一只流浪狗都想带回家养着。”管家唯唯诺诺地说道。
“想我定国侯戎马半生,上能游刃有余下能笼络人心,偏偏生了这么个心软的儿。”
“罢了!只要他安安分分地无论怎样始终是本侯的独子!”定国侯一脸不爽地说。
“天朝,再去摆几盆花来!”
“天朝,来,爬上去把灯笼换了。”
“天朝,把食物挑着给慈安苑的工人送去!”
虽然侯府里大多数人都忙个不停,但没有一个人像天朝那样,被东点点西点点,现在自己连口热饭都顾不得吃,却要先给别人送吃的。
“小姐,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宝儿看着刚被人指使出府的天朝,问道。
“谁叫他拒绝本小姐的要求,活该!”筱兰不屑地说。
从来都只有她说不能,现在反而尝到了被拒绝的滋味,自小被宠溺大的筱兰怎么会喜欢这股酸味。
“可是,小姐,你让其他人都把工作交给天朝,现在还连饭都没吃上,这么下去他能顶多久啊?”看着帅哥受累,宝儿也免不了些许的心疼。
“你放心,我不会饿着他的,本小姐还准备亲自下厨好好犒劳一下他呢!”筱兰一脸坏笑,边说边拉着宝儿往厨房走去。
没听错吧?小姐亲自下厨,自己主子什么时候学会煮东西的?宝儿满脑疑问,小姐该不会又来整出什么新戏码吧?
“你帮我洗些菠菜,你去找些韭菜,那谁谁,我还要鸡蛋和红薯。”一进厨房,筱兰便指手划脚地指挥着。
“这次又有机会给本小姐好好试验试验了……”
不一会,几个厨房下人便找来了筱兰所需的食材。
“好了好了,你们出去,别妨碍本小姐大显身手。”筱兰自信满满地说。
宝儿正准备跟着踏出厨房就被筱兰叫住:“宝儿,你身为我的近身丫环肯定得留着打下手啊。”
呜呜呜,还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呢,小姐你别好事没我的份,坏事总拉上我啊……宝儿又得眼泪默默往心里流了。
一轮洗菜切菜,连石磨都用上了,烧火下锅,厨房里一道道工序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一会儿,一盘碧绿的汤羹和一碟香酥的炸红薯球可以上桌了,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此时筱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双手交叉在胸前,非常满意地微信着点点头说:
“宝儿,你真的好棒哦!做得像模像样啊。”
“小姐你满意就好,不过这菜搭配有点奇怪……”宝儿累得靠在墙边,不停用手扇着风。
原来,把宝儿留下不是打下手,而是当枪手,筱兰这招请君入瓮令宝儿始料不及。
“来,宝儿,我们上菜咯!”
天朝刚从城外慈安苑那边回来,从早到晚忙个不停的他此时又累又饿,心还想着,饭点早已过了,恐怕自己今晚得饿着肚子睡觉了。天朝刚刚坐下想多喝两杯水顶顶肚子。
叩叩叩,一阵轻轻地敲门声传来,天朝有气没力地说道:“是谁啊,请稍等,来了。”边说边连忙开门查看。
“嘻嘻,是我啦。”筱兰笑嘻嘻地说,“今天你辛苦啦!肯定还没有用晚膳吧?”
“小姐,怎么是你啊,这里下人的地方,我,我…”天朝开门一看,原来是筱兰小姐和宝儿,霎时间不懂得作何反应。
“下人地方我也能进吧?还是你不欢迎?”筱兰仍是眯眯笑道。
“不,不是,小姐请进,小姐这么晚还找小的,是有什么吩咐吗?”天朝小心翼翼地搬出椅子,还细心地用袖子擦擦灰,弯腰伸手示意筱兰坐下。
“小姐体恤你今天干活劳累,也知道你还没吃晚饭,特意送来晚餐给你。”宝儿捧着餐盘,在一旁识趣地说道。
“宝儿,上菜吧!”筱兰说,“来,快来尝尝看,碧玉羹和酥炸金球,我可是专研了一番功夫才弄出来的。”筱兰边说边把筷子递给天朝,又盛了满满一碗碧玉羹摆到天朝跟前。
“谢谢小姐,要小姐亲自给小的送晚饭,我,我怎么受得起。”天朝受宠若惊地说。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快吃!”筱兰有点迫不及待。
“哦,我吃我吃…”天朝夹起了一个色泽金黄的红薯球放进嘴里,酥酥脆脆的还有一股浓浓的的蛋香,味道不错。接着他又端起那碗碧玉羹大口大口地吃着。
筱兰双手托着下巴,歪着头,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看着天朝把桌上食物扫个精光。
夜深人静,侯府众人都歇下了。在闺房里,筱兰躺在绵软的香榻里,兴奋得睡不着,脑子里幻想着无数个可能。在下人房中,天朝也睡不着头又疼起来了,弓着腰双手捂紧肚子辗转反侧,下一刻,一个箭步冲出房间直往茅厕跑去。
天蒙蒙亮,天朝一手拿着玉扣纸一手扶着茅厕竹门,脸色苍白,有气没力地站着。从昨晚刚要躺下休息开始,天朝就感到肚子里一阵又一阵绞痛,还没等他想明白,身体的反应已经促使他往茅厕跑了。经过一夜的倾泻,天朝双腿乏力,头昏目眩,感觉比干三天三夜的活还累。
回到房间,喝下一杯热水后,天朝才慢慢缓过神来,细细想着,自己吃错了什么东西,导致腹泻了一整夜。
在小姐闺房,筱兰刚刚睡醒,伸了伸懒腰。“小姐早,今天这么早醒啊!”宝儿很聪明,一听到主子有动静马上过来伺候着。
“我要去看一下试验成果呢。快点,宝儿,帮我梳妆。”筱兰看起来期待无比。
“小姐,你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啊?你什么时候做试验来着?”宝儿不解地问。
“想知道手脚就快点,快。”筱兰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插上珠钗。
一番打扮后,筱兰拉着宝儿往后院快步走去。主仆二人在后院周围寻找着。突然,天朝从房间里走出来,筱兰马上迎上前去,直接问道:“你昨晚有什么异样不?”
“小姐早安,我,我昨晚,昨晚没什么。”天朝被突如其来的筱兰吓了一跳。
“没什么?不应该啊?你没有觉得不适吗?”筱兰也被天朝的答案难住了,“书上是这样写的啊。”
“小姐,小的先去干活了。”害怕被追问下去会被知道自己整夜都粘在便桶上的糗事,天朝无视筱兰疑惑的脸,急忙跑开了。
“小姐,小姐,你又说带我看试验结果,那现在结果呢?”宝儿也疑惑了。
“天朝昨晚是怎么了,老往茅厕里跑,害得我想去茅厕都被他抢了几次。”
“不会吧?天朝白天有活抢着干,夜晚茅厕也抢着去吗?哈哈…”
两个下人在筱兰和宝儿背后走过,听到对话的筱兰,吱地笑出了声音,“宝儿,你听到了没,他们说昨晚……哈哈哈哈哈!”
“他们说天朝昨晚老跑茅厕,为什么啊,他肚子不舒服吗?吃错东西了?”宝儿回忆起昨晚,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的,原来我的实验相当成功啊!本小姐学以致用了!”筱兰成功感满满地,慢慢跟宝儿解释道:“宝儿,你以后记着,菠菜和韭菜,鸡蛋和红薯,别一起吃。不然抢茅房的是你了!哈哈哈哈……”
“噢!原来小姐你叫我煮的碧玉羹和酥炸金球……”宝儿恍然大悟,心想着这个刁转古怪的小姐,自己可得好好伺候着,自己可不想被她看上当试验品呢。
“绍延少爷回来了!”“绍延少爷回来了!”随着下人一声声的通报,定国侯和筱兰等人纷纷走到大厅里等待着。
只见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子走进大厅,“爹,筱兰,我回来了。”绍延高兴地说道。话刚说完,绍延向定国侯深鞠一躬,正准备屈膝行跪拜礼,侯爷微笑着一手扶着示意免跪。“谢谢爹。”绍延有礼地说,转身看向筱兰,笑着走到她跟前,宠溺地摸摸筱兰的头。
“哥,这两年你一直在闽东做生意吗?我想死你了!”筱兰激动地说道。
“嗯,我知道你想我了,这不回来见你了吗?”对着这个可爱的妹妹,绍延满眼的喜爱。何况,他们的亲娘早逝,侯爷常年在外,兄妹倆自小可谓相依为命,感情特别深厚。
在饭桌上,侯爷问:“绍延,这两年闽东的米行做得怎样啊?”虽然每季度都有人给定国侯汇报米行的经营状况,但侯爷还是想绍延亲自交代一番。
“爹,请您放心,米行的情况很好,一直有不错的盈利,特别是上年,风调雨顺,所以我们闽东一带的稻田都有大丰收,而且稻谷的成色不错,颗颗饱满。”绍延说起自己接手经营的米行,能交出一份好业绩,总算不负父亲的寄望。
“嗯,看着你能独当一面了,我也感到欣慰。既然上一年丰收了……今年的米价先维持不变,不用急着下调。”定国侯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啊,爹,大丰收了不就代表我们有了更多的存粮吗?价钱便宜一点,让百姓都能买多点不好吗?”筱兰听到定国侯的建议后反驳道。
“是啊,爹,我也想着既然我们都增加了存粮,哪怕少赚些,惠及百姓。”绍延和筱兰心有灵犀,提出相同的观点,“而且米粮多了,我们也要耗费物力修建粮仓存放。”
“做生意,肯定是利字当头,你赚少了别人会感激你吗?绍延啊,在外做事心不能软。”定国侯眼底抹过一丝冷意,喝了口酒,再缓缓说道:“先把陈年的大米再打磨一次,摆放在米行当眼位置,让工人们先推销。处理好了陈米,粮仓自然有位置安放新米。这样就能一举两得。”
“爹,把陈米当新米卖,这不是骗人吗?”筱兰耿直地说。
“筱兰,不能这样跟爹说话。”绍延听了侯爷的处理方法,皱了皱眉,但碍于情面,没有提出异议,但没想到妹妹却快人快语。
“爹,别怪筱兰,您的建议也是从侯府利益出发,我会慎重考虑的。”绍延虽不认同自己父亲的这个做法,但还是顺从的回应着。
“罢了!既然已经让你接手经营了,我就不多说了!你这次回来,不急着走了吧?”定国侯发现了儿女和自己不一样的处事模式,却也没有多干涉,毕竟儿子好久没有见面了,此刻乐聚天伦来得更为重要。
“是的,米行的经营很稳定了,这次会在家多待些时日。”绍延回答道。
“是嘛是嘛!爹,哥哥一回到家你就凶他了!”筱兰替哥哥感到不值。
“好好好,我怕了你这个刁蛮女儿,算我的不是。”定国侯对着筱兰真是无法可施。
“嘻嘻嘻,对了,哥,你有给我带礼物吗?你可以在外面这么久,肯定见识过不少新奇的好玩的吧!”筱兰一脸羡慕。
“不准备好你的礼物,我怕回到侯府大门外也进不了屋啊!”绍延开玩笑说。
“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筱兰感觉,平常有爹的宠爱,从今夜起再加上哥哥的呵护,真是太辛福了。
一轮的欢声笑语酒足饭饱后,筱兰缠着绍延收礼物。绍延便从行囊中拿出两套特别的饰物,一件是一只温润细腻的玉哨子,一件是雕刻着元宝图案的银制平安锁。
“玉哨子送给你,当哥哥听到你吹起玉哨子,我会有求必应!”绍延对着筱兰承诺着说,“宝儿,来,这个平安锁送你。”
“我也有份啊,谢谢少爷。好漂亮吖!”宝儿没想到少爷竟然送礼物给自己,拿着平安锁爱不释手。
“谢谢哥,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哥哥!对了,哥,你连宝儿也记着了,真不错啊!你不会是对宝儿有什么想法吧?”筱兰一句话说得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了。
“你说什么呢?爱屋及乌懂不懂,记着宝儿还不是因为你吗?”绍延立刻辩解道。其实他也知道宝儿善解人意又通情达理的,不然自己的妹妹不会和她那么合得来。
待筱兰和宝儿心满意足地离开后,绍延想起刚刚的家宴,感觉到如今的父亲和记忆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自从食物相克试验成功后,天朝和筱兰有好些天都没有碰过面了。也许是筱兰慈悲心发作,暂且放天朝一马,也许又是绍延回来了,天朝也多了些许活,两人好像各自生活着,突然没有了交集。
“少爷早安,小的给您拿水洗漱。”一向伺候绍延的下人阿福请假了,天朝奉命顶班。
“好的,咦?你很生面孔啊,刚进府的吗?”绍延亲切地问。
“回少爷,是的,小人之前受过伤幸得侯爷救回,还让我留在侯府当长工。”天朝向绍延说起自己的来历。
“原来如此,那你叫什么名字?”绍延问道。
“小的名叫天朝。”一边应答着一边把水盆放在洗漱架子上,便弯着腰退后,挂在脖子间的玉佩滑了出来。
“看来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小一点,不必总是小人小人地喊低自己了,你戴着的是块好玉啊!”一向心慈的绍延看到天朝的玉佩,赞赏道。
“是,少爷,我今年二十一了,这块玉佩是我受伤以来就一直贴身戴着的,不知怎的,总觉得它对我很重要。”天朝不自觉地把玩起胸前莹润翠绿,雕工精细的玉佩。
绍延听到天朝的话,视线也被玉佩吸引着,这块刻着凤凰的半圆形玉佩,通体透着幽幽翠绿,而且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绝不是寻常百姓家能拥有的。
“既然如此,那可要好生收着,免得瓜田李下。”因为玉佩,绍延对眼前这个坦诚的少年,心生好感。天朝听到绍延的提醒,马上把玉佩收进怀中。
“你方才说,之前受伤了,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吧?”绍延关心道。
“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对以前的事没有记忆了,好像一片空白那样。”天朝泄气地说,原来自从在凤凰村被侯爷救起后,天朝也昏迷了一段时日,后来虽然清醒过来,身体也渐渐康复了,但对于前尘往事却忘得一干二净,任凭他如何努力回忆,愣是没能找回回忆。
“慢慢来吧,总有记起来的一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绍延看着失忆的天朝,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衷心的鼓励。
从绍延房间退出来后,一阵凉风吹过天朝的后脑勺,一阵阵疼痛感在天朝的头里释放着,但因为还要去花园帮忙清理一棵倒下的大树,所以他用力甩了甩头,强忍着头痛,继续干活去。
随着天气日渐暖热,初夏的阳光穿透树荫,斑斑驳驳地落在连片的百子莲上,淡紫色饱满的花苞,准备好灿烂地绽放。筱兰悠闲地信步于小道中,右手捏着腰间的石榴珠坠挂饰,左手拿着一根猫尾草,漫无目的地扫弄着膝边的百子莲。
“啊荣啊华你们把绳索套上树杆,我们一起往下拉,把枯树拉倒!”高壮的财哥对着另外两个下人说,他转头看了看天朝,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样子憨厚,咧嘴笑笑说:“天朝,你就负责在外围看守着,提醒大家先不要靠近哈!”说完又擦了擦脖子。
“嗯!好的!”天朝用力颔首示意。“来吧,大家发力拉!”只见啊荣啊华和财哥前后列队双手拉进粗麻绳,双腿扎好马步,“一二三!出力!”随着财哥一声令下,三人坐低马步,身体不约而同地向后倾,竭尽全力双手紧紧拉住粗麻绳,个个都用力得呲牙咧嘴的。
啪啦啪啦,花园东南角处的这颗十来米高的梧桐树快要应声而倒了,筱兰刚好听到财哥他们的吆喝声从花间小道小跑过来凑热闹。天朝站在外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向着自己奔跑过来的筱兰,他敏捷地张开双手,试图挡住筱兰的去路,心里焦急却又不失恭敬地说:“小姐,前面要清理枯萎的梧桐树,危险,你不要靠近。”
“我就看一下嘛,不会到树底下的。你就让我走近点嘛……!”筱兰娇嗔地说道,为了能看得更清楚,她惦着脚往前走,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
“小姐,你退后些,大树倒下很危险的。”天朝的双手仍是负责任地张着,嘴里也不忘继续劝阻筱兰,双腿丝毫不肯后退,生怕筱兰再往前冲。
在你推我挡下,不知不觉两人越靠越近,属于含苞少女的诱人芬芳,如蜜甜的杏桃又夹带着丝丝清幽的梨花香和一股刚阳的像是浩瀚海洋般独特的男人气息相互冲撞交叠。筱兰突然站不住脚,失去平衡往前扑,双手下意识地抵在天朝胸前,天朝也锐利地瞄到筱兰快要扑倒,双手立马把眼前的人儿快速紧紧抱住。柔软温香的玉体抵住炽热挺拔的胸膛,一股酥麻的触电感穿透两人。
说时迟那时快,啪啪啪啦!枯树应声往地面倾倒,天朝侧头一看,反应迅速地抱着筱兰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往后退步一个转身,以自己的身躯为垫双手护住筱兰的头,生怕怀中的人儿有个闪失。
沙沙沙,轰。梧桐树被几个大汉拉倒了,只见倒下的树干断口中早已被虫蛀空,难怪熬过寒冬再到暖春亦不再发芽长叶。突然,天朝脖子一紧,像被针深刺一下,他眉心一蹙,放开筱兰,用手摸向颈边。
“啊!好大的蜈蚣!”筱兰抬头刚好看到一条黝黑的食指般粗细的蜈蚣在天朝的颈脖间卷缩着,很是吓人。
天朝向右倾了倾身,手在脖间挥动了几下,一条黑蜈蚣掉落在地上,他马上一脚蹬去把它踩死,“啊!痛,痛…”蓦地,天朝用手按住颈上疼痛处,面如土色,倒仰在地。
“快!快来人啊!你醒醒呀,喂!”筱兰被天朝的一声痛呼继而倒地的反应吓坏了。
“他的脉象虚浮紊乱,实中有虚,虚中有实,面色灰土,唇色暗紫,是中毒的迹象。”城中出名医术精湛的李大夫替天朝把完脉诊断道,“他今天遇到什么事了?”李大夫进一步询问。
“他被蜈蚣咬了,一条粗粗的很黑的蜈蚣。”筱兰心急地回答道,双手不停地搓揉着衣裙。
“黑蜈蚣?历经严冬蛰伏春雷鸣惊蛰出的西域黑蜈蚣是有极深毒性的,不过只是被轻咬一口,那所中的毒是非常轻微的还不至于危及性命。”细心的李大夫轻轻拨开天朝颈边的头发,用食指和中指撩起衣领发现了蜈蚣咬的针端大小的伤口。
“但如今看来,他的脸色和唇色的异样以及昏迷不醒的状态,恐怕他所中的不止一种毒。”李大夫摸着花白的长胡子,细细思索道。
“天朝发生什么事了?”绍延闻讯赶来,“筱兰,你先给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说完轻轻抱了抱筱兰。这个哥哥任何时候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妹妹。
“哥,哥,李大夫说他中毒了,一直都没有醒过来……”筱兰梨花带雨地泣诉。
“请问除了黑蜈蚣,你们知道他之前有接触过什么异物吗?”眉头不展的李大夫再次询问在场的人。
“在两个月前,天朝好像被蚂蚁爬上脸了,整张脸都是蚂蚁呢!”
“哦对了,那蚂蚁暗红暗红的,天朝的脸被咬了好几处。”有下人想起了天朝被筱兰淋蜂蜜引蚂蚁的事。
“暗红的蚂蚁,几处伤口,那便是了。”李大夫向大家娓娓道来:“就单一种毒来说黑蜈蚣的毒不难解,暗红蚁的毒也问题不大,但因为他之前的蚁毒尚未完全清除,现在又染上了黑蜈蚣的毒,两种毒都是至阴至寒,两股毒素在其体内混合作用,毒性大增,以致其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那有何良方解毒?”筱兰泪光盈盈,焦灼地问。绍延在一旁用力地搂了搂筱兰:“别急,李大夫医术高明,我们要相信他。”
李大夫温蔼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微微一笑,说:“放心,难解的毒不代表不能解。从现在算起,未来的四十九个时辰是关键,我先在其太冲、三阴交、气海、曲池和百会穴施针,助其祛寒提气,通络醒脑。再配以我的乾坤五灵方,每七个时辰让他喝一剂,在四十九个时辰过后,他应该可以苏醒。到时候,我再来给他诊脉调理。”
在听到天朝有救后,房间里各人都放下心头大石。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茫茫的草原连绵千里。白白的绵羊三五成群地在嫩绿的草地上悠闲地吃草,像天上的团团棉花云掉落在青青草原上。还有牛群,马群,和尽责看守的牧羊犬跳跳窜窜的。
在不远处有几个蒙古包,炊烟袅袅。蒙古包的帐幕动了一下,从里面走出一位高挑俊秀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宝蓝的蒙古袍子,头上佩戴着烁烁的银饰,在慈爱地笑着,一双弯月似的眼睛,令人不由自主地想亲近她。
“朝儿,你跑到哪里啦?玩累了吗?”女人疼惜地抚摸着自己的红红的小脸。
“不累!我还想去看母羊生小羊呢……”不等话说完,自己便像刚学会奔跑的小马,欢脱地跑开了。
“再玩一会就回来,娘煮了你喜欢的手把肉呢!”女人爽亮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着。
侯府里,“哥哥,他已经喝了两剂药了怎么好像没有半点动静反应的?”筱兰站在床边,探身进床帐中仔细窥看着床上的天朝。
“你别急,大夫不是说过每七个时辰喝一剂,要等到四十九个时辰后他才会醒吗?”绍延嘴上劝着筱兰放宽心,但眼里却看出了筱兰不一般的心意。他会心一笑,调谑筱兰道:“天朝不过是个下人嘛。妹妹什么时候对咱们府里的下人如此上心啊!”
“哥,你在说什么?我,我本来就是很心地善良的好不好……况且,我也不知道那蚂蚁有毒啊……”筱兰想着起初只是贪玩作弄一下人而已,岂料如今竟成了有份下毒的一份子,心里愧悔不已,撅着嘴一双杏眼窥视着哥哥绍延。
“蚂蚁是否有毒与你何干?你不会是干什么坏事了吧?”绍延眼神里闪过一丝质疑,这个捣蛋妹妹要真干了些什么也是意料之中的。
“我,我,我不过是把蜂蜜放在他脸上作弄一下而已,怎么料到能引来有毒的蚂蚁。”筱兰支支吾吾地抿着嘴说。
“筱兰,还真有你的啊……能玩的东西多了去,把活人当你的玩具!”绍延厉声斥责。
“呜呜,那我现在不就知错了嘛,天天来看他呢…哥,你还凶我!”被哥哥突如其来的训斥,筱兰吓了一跳,本来已经担心天朝的状况加上哥哥的训斥,担惊受怕,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成小花猫了。筱兰,要记得这次教训,毕竟人命关天啊!”
绍延摸着筱兰黑亮的秀发,像撸着心爱的小猫一样。
宽广无界的草原上,迎面吹来股股凉风,“驾!”一个健壮的少年正在大草原上策马扬鞭。只见他双腿夹住马身,一手握紧缰绳,一手高举赶马鞭子,带领着骏马纵情地驰骋。
“朝儿!回来吃饭啦!”又是那位美丽而亲切的女人向着策马少年叫喊着。
“我知道了,娘!”少年用双手往后拉紧缰绳,“吁!”的一声,往后挺直腰身,本来肆意奔走的骏马收起了前腿停止脚步。少年牵着缰绳的手再往左一拉,马儿听话地向左转身,往蒙古包的方向踏步走去。
“娘,你做的手把肉好好吃啊,我怎么都吃不厌。”少年和女人在温暖的蒙古包相对而坐,一口冒着滚滚肉香的大锅在炊炉上喷出阵阵白烟。满嘴油香的少年拿着一根肥美的手把肉,心满意足地跟眼前的女人说道。
“喜欢吃就多吃点,和娘在一起,没有那么多规矩。”话音刚落,女人把一杯奶茶递给少年。
“谢谢娘,娘,在隔离帐包里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少年忆起自家前些日子救回来的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他啊,他的伤挺重的,腹部的伤口深,失血也多,好在能把血止住。让他好好躺些日子,能慢慢养好的。”女人若有所思,不忘提醒少年道:“你不要随便跟别人说我们收留了个人在家,他的伤可不一般的,免得惹祸上身。”
经过女人的提醒,少年反而对受伤男人提起了兴趣,他端着药来到床榻前,仔细端详起床上闭着目的男人。这个躺着的人,虽然身受重伤,面色苍白,但仍能看出他身材魁梧,方脸大耳,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尊贵气息。究竟是谁要置他于死地呢?是劫杀?还是仇杀?正当少年百思不解之际,男人醒了。
“你是谁?!”男人忍痛,严声问道。
“我,我是,是我娘把你救回来的,你受伤了。”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下,整个人往后颤了颤,手中的药都快要洒了。
“你快喝药吧!我先走了。”少年放下药,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女人得知受伤男人醒了,特意进来问候:“你觉得怎样了?既然醒过来了,就赶快喝药吧!”
“是你救了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昏迷了多久了?”男人一边问一边用手撑着床想坐起来。女人看见他额头上因为疼痛逼出的颗颗汗珠,立马过去扶着,但是男人防备地把手一甩,“我自己来!”
女人感觉到应该是之前的受伤经历令他现在如此冷漠,毫不计较地微笑回答说:“这里是北襄国边境的喀哒旗,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牧羊妇人,你腹部中了刀伤,昏迷了五天了。”
“你把药喝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能醒过来,你应该重生过来了。”说完女人离去,刚出蒙古包,就逮着了偷听的少年。母子倆嬉笑打闹的声音传回男人的耳边,他喝着药,脑海里浮现出女人刚才的话:醒过来就是重生了……
侯府里,筱兰端着药走到天朝身旁,用汤勺轻轻地撬开天朝的嘴让药汤流进口里,“你快多喝点药啊,本小姐亲自出马喂你,你可别不领情啊!”筱兰自言自语地说着。
“小姐,不如让我来吧,你刚才已经一直在厨房里候火了。”宝儿毕竟是心疼自家小姐的,看着她连日来为了天朝的病况忙进忙出的,在这之前,小姐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呀。
“行了,别废话。”筱兰喂完药,把碗递给宝儿后,再用手探了探天朝的前额,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才三步一回头地走出房间。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最近有什么不同了?”宝儿身为近身丫环,有些事情还是看得比谁都清楚的。
“有什么不同啊,我变丑了吗?肯定是天天顾着要看看他,我都心烦死了!”筱兰身处迷局,自己还懵然不知。
“是啊小姐,你天天都记得过来看看天朝,天天都想着他什么时候能醒,还亲自熬药喂药……”“这不是因为我之前作弄他,有份害他中毒嘛!我是因为良心不安!”还没等宝儿调侃完,筱兰已经抢着辩解道。宝儿在身后看着情窦初开而不自知的小姐,偷偷地咪笑着。
凤凰村,“娘,我们以后都要在这里生活吗?”原本还在草原快活奔驰的少年转眼间来到了一条小村庄外。
“这里看起来好偏僻啊,周围都是大山。”少年抬头向四周张望着。
“偏僻就好,可以远离尘嚣。”女人无奈地说。
侯府里,宝儿匆匆忙忙地赶来:“小姐,小姐,听说天朝突然发高热了!”筱兰听到,立马撩起衣裙,往天朝房间快步跑去。
“李大夫,怎样了?”
“没有关系,这也属正常反应,说明药在他体内起作用了,他能熬过高热,时辰一到就无大碍了。”
一进房间,筱兰就看见刚把完脉的李大夫和哥哥。“哥,他怎样了?”筱兰焦急地问。“放心,大夫说发热是正常的。他能熬过去就好了。”绍延看着眼前这个紧张的妹妹,心里总觉得妹妹特别紧张天朝便安慰道,“筱兰,你放轻松点,天朝能挺过来的。”
在绍延离开后,筱兰命宝儿拿来温水和手帕,为天朝擦试滚烫的额头。
“娘,娘好大的火啊!”
“朝儿!快,跟娘出来,快跳下去!”
“娘,那你呢!”
“别管我了,你记住收好玉佩,以后保护好自己!”
“娘!……”
随着一声惨叫,少年被推下漆黑的井里。
“你醒啦!宝儿快通知大夫,他醒了!”
“小姐,我,我怎……”
又惊又喜的筱兰一把扑向了还躺在床上刚刚清醒的天朝身上。
一阵阵熟悉的甜香气息和起伏而绵软的压迫感颤动着刚苏醒的天朝。
“小姐,我…你先起来啊。”一股灼热滚烫的欲望游走在天朝的身体里,前一刻自己还身处熊熊大火的梦中,现在却感觉火烧进了身体里面。
听到天朝再一声呼唤,筱兰倏地起身站起来,脸绯红绯红地,心慌地说:“我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留下同样情迷意乱的天朝,低着头刚跑出房门,差点撞上了宝儿。
“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基本清除了,再多服几剂汤药调理好身体便可。”李大夫收起把脉的手,欣慰地说。
“谢过大夫,宝儿你送送李大夫顺便拿药回来。”绍延松了口气,笑着对宝儿吩咐道。宝儿望着笑逐颜开的绍延,微微低下头,害羞地低声应道:“是的,少爷。”
待李大夫和宝儿离开后,绍延关切地问:“天朝,你现在觉得怎样了?”
“谢谢少爷的关心,我好多了,就是感觉还没有什么力气。”天朝还沉浸在刚才筱兰伏在自己身上而留下的气息当中。
“你进了侯府碰上了筱兰,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绍延回想起连日来筱兰对天朝的殷勤照顾,虽然筱兰口里说是因为自己作弄天朝而导致他中毒,但他这个哥哥总是能感受到妹妹与往常不同的心思。
在绍延嘱咐他好生休息离去后,天朝在安静的房间里回想起昏迷时的梦。草原,凤凰村,女人,男人,他们究竟是谁?梦里的出现的地方既模糊又熟悉,慢慢地头隐隐作痛起来,天朝忽然发现,也许梦里的一切就是自己脑海中的那片空白,现在回忆慢慢地回来了,他不再是一头雾水,可以有线索寻根究底了……
刚从都城回来的定国侯一回府就听到下人们都窃窃私语,有说筱兰向下人下毒又天天衣不解带地为其解毒,有说小姐因爱生恨,又有说小姐是由怜生爱……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堂堂的侯府千金,下毒?由怜生爱?跟一个下人?!又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招惹筱兰?自己才离府十天半月,怎么就搞了这么一出丢人现眼的戏码。
“绍延,你说那些下人说得是怎么一回事!”定国侯双目一闭长呼一口气,试图压制着心里的怒火。
“爹,您先别气,下人们一知半解,才会谣言四起。事情不是那样严重。”绍延作揖道,“天朝中毒只是因为被不同的毒虫所咬伤,不是筱兰下毒,只不过,其中一种毒蚂蚁是筱兰之前作弄天朝而引出的,而且筱兰也知道自己玩过分了,心里有愧所以比较关心天朝的状况而已。”
“这个筱兰,迟早是要气死我!去!把她叫来!”侯爷听完绍延的解说,仍是怒火中烧,开始悔恨一直以来对女儿太过宠爱,以至于她现在胡作非为。
“爹,您回来啦?您辛苦了,喝杯碧螺春解解疲劳哈。”筱兰一进来便转身在宝儿捧着的托盘上拿起一盖碗散发着怡人清香的碧螺春,双手递到定国侯跟前。
“别以为一杯茶能浇熄我的怒火!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定国侯挑挑眉,一手接过盖碗,冒火地问道。
“我,我不就是之前作弄了一下他,然后,我也不知道那些蚂蚁有毒呀,何况他中毒后我还亲自熬药了呢……”筱兰忸怩不安地慢吞吞地说着。
“你还觉得有趣了是吧?平常没有事情可做了?!玩什么不好,还要跟下人玩一起去了!”侯爷还没等筱兰说完,便气呼呼地反问。
“我早已提醒过你,记住自己身份,你看看你,哪有一身大家闺秀的模样。”侯爷边说边上下打量着筱兰,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我知道错了嘛……爹……”筱兰走到定国侯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脸委屈地撅起嘴,眨了眨双眼,微翘的睫毛上开始湿润起来。
“好了好了,罚你这个月不准踏出房间,好好反思一下!”定国侯抬头一看眼前硬咽的女儿,学着她扁了一下嘴巴说道。
两个儿女退出大厅后,定国侯脸色凝重,向着一旁的管家声音转低道:“吩咐下去,不得再议论此事!一个个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
“是!侯爷。”管家顺从道。“对了,那个天朝……是不是……”话到嘴边,定国侯也还未想起天朝这个人来,“侯爷,他就是您年前带回府的长工。”管家提醒道,“还有一件事情,侯爷,在他昏迷时,有照顾他的下人提及他身上有一块凤凰玉佩。”
“什么?!凤凰玉佩?确定吗?”定国候脸色一转,目光阴冷地说:“你尽快查明此人,不能声张。”
随着筱兰被侯爷责罚,早早回了房间,宝儿反而多了点空闲时间,此刻她正准备回后院歇息,刚好遇见了绍延。宝儿双手相交,微微屈膝,低着头行礼道:“少爷。”
“原来是宝儿啊。筱兰这么早就放你休息了?”绍延看着宝儿,微笑着说。
“嗯,是的,小姐还偷偷地生着闷气呢,说要自己一个安静安静。”宝儿起身余光刚好扫到绍延正正地看着自己,小脸马上涌起一股潮热。
“方才是你提醒筱兰主动敬茶认错的吗?”
“是的,我想着侯爷回来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大怒的。”
“筱兰是位刁蛮小姐,平常多亏了宝儿你冰雪聪明,换着是别个也恐怕和她合不来。”绍延看着娇羞的宝儿,心中更添一份好感。“好了,你去歇着吧!”绍延怜惜地说。
“谢少爷。”宝儿听见绍延对自己的赞美,脸更热了,低着头快步离去。
与宝儿闲聊后,绍延走在廊道中,看到不远处的天朝,把他叫住了:“天朝,你的身体恢复得怎样了?”温柔敦厚的绍延对侯府上下都以礼相待。
“绍延少爷,有心了,我已经完全好了。”天朝微微一笑,磁性的声音在谧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迷人。看着这么一副英气俊帅的模样,难怪自家妹妹心陷其中而不自知,这个想法在绍延脑海中闪过后,他郑重地向天朝致歉道:“天朝,这次真的抱歉了,因为筱兰的贪玩,以致令你…”
“绍延少爷,快别这样说,我没放在心上,我知道小姐没有恶意的。而且,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了,我好像记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直接告诉我。”
“先谢谢你,我是侯府里的长工,想出府查清身世还真是需要你的帮助。”
“这好办呐,明天起我让你当贴身伺从,我出府的时候你也可以跟着出去。”
“那太好了,绍延少爷,我想最先应该去一个叫凤凰村的地方……我昏迷的时候在梦里出现过……”
年纪相仿的天朝和绍延在一轮弯月下相谈甚欢,浑然不觉在不远处一个隐秘的身影在暗暗地窃听着……
窗外的几盆淡紫色的夏堇花迎风招展,远处的树梢有节奏地摆动着,几只小麻雀从鲜绿的枝叶里飞出,筱兰慵懒地趴在窗边,百无聊赖。
“宝儿,宝儿呀,我快要闷死了……”筱兰垂着头没精打采地叫着。
“小姐,练琴,绣花,画画看书,你有很多选择的呀!”宝儿建议着,自家小姐从来就不是个娴静的主,被侯爷下令只准待在房间里,对小姐来说,就好比把窗外自由飞翔的鸟儿困进了雀笼里。
“宝儿,你就不能说点有意义的建议。练琴,绣花,看书,这些平常还做不够吗……”筱兰郁闷了,爹的惩罚也太绝了,突然,筱兰灵感一闪:“看书?宝儿,之前我们偷溜出府时是不是买回来几本书?”
“是啊,小姐,我都放在柜子里。”宝儿说着,转过身已经把书找来了。
“对对对,就是这些,宝儿,你去忙吧,我看会书。”筱兰看到书,飞快地从窗边坐回到椅子上,一本正经地翻起书来。
宝儿瞬间傻眼了,小姐这是怎么了,不会被关到精神失常了吧?上一刻还死气沉沉的,眨眼的功夫已经在看书了?!罢了罢了,自己还是快离开,安安静静看书的小姐总比到处捣乱的小姐省心啊。
筱兰一坐下就开始翻动桌上的几本书,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本书上,“秘春图…”
“这书名好特别啊……”自言自语的筱兰刚揭开封面瞄了一眼又迅速地合上,“吼!这!”
筱兰用书本遮住自己的嘴脸,心跳渐渐加快,那双精灵的眼睛向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才慢慢放下书本,又满怀好奇地揭开封面。只见这书里没有字,只有图,图画得很精致,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靠在床边,一个赤身的男人正亲吻着女人的颈边,手还伏在她的前胸。筱兰咽了咽口水,心扑扑地跳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书。
又翻过一页,一个丰满盈润的女人正和一个男人嘴对着嘴,两人的双手相互拥抱着彼此,这一页在图画边上有两句诗:对垒牙床起战歌,两身合一暗推磨。
筱兰看得津津有味,在另一页,画着在花团锦簇的院子里有一张床,床铺上没有衣裳遮体的两个人一上一下的交缠在一起,一旁的题诗是: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
“天啊,这书也太好看了!”筱兰越看心跳得越快,整个人都潮热起来,丹田处一阵又一阵的涌动,既难受又舒服。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筱兰回忆着,好像是之前自己偷看天朝换衣服的时候,自己抱向酥醒的天朝的时候,身体不自然地出现的感觉。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肮脏事情……”筱兰拍拍自己脑袋,醒悟过来,把书本收拾妥当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快步走出房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几只飞鸟划过长空,绍延和天朝籍着到邻镇联络米商的借口,来到了凤凰村。
在村口,一块高大的木牌坊还稳稳地耸立着,可是,再放眼望去,村子里已经是一片的颓垣败瓦,令一心想到这里找线索的二人不免有些灰心丧气。
“来吧,天朝,既然都来到了,进村看看又何妨。”绍延拍拍天朝的肩膀,鼓励道。
“是的,一场来到,没理由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天朝深呼吸一下。
两人走进村庄,只见四周都是烧黑的房屋,还有七零八落的生活用具,残破的门窗,满目疮痍却给天朝带回了一丝往日回忆:
“娘,以后我们就搬来这里生活吗?这里好像很偏僻啊。”
“偏僻点远离尘嚣,才对你好。”
“那我们不回草原了吗?我喜欢在那里骑马牧羊。”
“不回了,那里不属于我们的。”
“那草原里的大叔呢?我们不管他了吗?”
“他很好……”
“诶!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呐?”一个高瘦的樵夫挑着扁担问,“这条村子早已经没人住啦,几年前一场大火啥也烧没咯……”
天朝和绍延听见路过樵夫的话,正是一筹莫展之际,从村口走进来一个背着包袱的青年小伙,只见他四处张望,满脸诧异:“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家乡,七婶呢?七婶在哪里?”话音刚落,小伙子就快步往一间破败的房子走去,天朝和绍延也紧跟上前,小伙子一把推开那扇似有还无的木门,屋里没有人,只剩下一地凌乱的家具,他瘫软在地上,喃喃着:“七婶,七婶,你在哪里……铁子回来了……”
天朝二人看到小伙子悲痛落泪,赶紧搬起椅子,扶着他坐下。绍延告诉他,村庄经历过一场大火,人面全非了。天朝看着他的包袱,目光一闪,问道:“你是凤凰村的人?”
“是的,我叫铁子,是在凤凰村长大的,但为了讨生活,我五六年前就去了西山做点小买卖,一直没有回到村里来,谁知,一回来,这里竟然变成这样……”刚刚才平伏下来的铁子,一说到回家,悲切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那你离开前,知道村里有什么陌生人来到吗?”本来不抱希望的天朝在听到铁子原来是这里的村民时,不禁迫切地问。
“陌生人?没有什么印象啊。”铁子说,天朝心中刚刚燃气的一丝希望又灭了。
“不要紧的,天朝,线索总会找到的。不如我们一起帮铁子收拾收拾,今晚在这里留宿一宵吧!”绍延特地转移话题,眼前一个远道而来寻找身世之谜,一个远途归来落叶归根,迎接他们的却是物在人亡,星离雨散。
寂静的山林中,一轮明月把银光洒满村庄,天朝在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睡卧不宁,借着月光他走在村道上,希望回忆能自动找上门来。喵,一只小野猫从草丛中跳出来,嗖嗖几下又消失在黑夜里。天朝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缓解一下小野猫带出的心绪不宁,看着小野猫跳出的草丛,慢慢地,他双腿自然而然地向村尾走去。天朝来到草丛旁,用手拨开杂草,出现一口墨黑的井。
“朝儿,快!快跳下去!”
“娘,那你呢?”
“别管我了,你记住收好玉佩,保护好自己!”
村庄淹没在熊熊大火中,一个女人流着泪把自己往井里一推……
“啊!”一股失重感瞬间把天朝从记忆中抽离出来。绍延被他的一声惊呼吓醒了,连忙跑来。“天朝,发生什么事了?”绍延紧张地问。
“绍延少爷,没什么,刚才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天朝原本空虚的目光渐渐变得迷茫,“我记起了原来我被我娘推下井……”
“你娘推你下井?虎毒不吃儿啊,是因为什么事推你下井的,你能记起来吗?”
“我只记得她说叫我保护好自己收好玉佩,我还记得当时整个村庄都是火,太可怕了!”天朝双手捂脸,绝望地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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