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火！”
他们听到的动静是来自于山脊下方紧贴着山壁的一处天然洞穴。里面正燃烧旺盛的篝火中发出短促的“噼啪”声。
此时山洞内空无一人，但柴火还未燃尽，不久之前肯定有人曾在这里驻扎过。
赵无极站在洞口外边，附近有许多深浅不一的雪坑，那是许多人的脚印在被新雪覆盖后形成的凹槽。他从入口捡起一块碎面包屑，放在手里搓了搓，“雪下的这么大这东西都还没结霜，而且看脚印应该是刚走没多久的冒险团或者捕猎队。”
“前边有条栈道直通山谷，他们应该往那边去了吧。”林清薇道。
那条栈道是巨流城陈氏家族沿着山脊的瀑布而建，一直通往山谷已经有些年头了。
林清薇对此并不关心，抖了抖身上的雪想让自己好受些。
这一路上并不好走，她的鞋袜已经被雪水浸湿又磕磕碰碰的，估摸着腿上已经全是淤青，所幸也冻麻木了并不感觉到疼。不过身上穿着暖和的皮袄，没有麻木的后背此刻却在火辣辣地灼烧着，她很清楚一定是上边的伤口长时间跟衣服产生摩擦导致发炎了。
背上的伤口每疼一次，林清薇就会在心底暗暗记上一笔账。等她从黑岩山脉活着回去，绝对会千百倍的去讨回来。
“你冷吗？”赵无极捡起几根木柴放在火堆里，把火生的更旺了些。“先把衣服烤干吧，在这种地方生病了可不是件好事。”
北方的魂兽大多属寒，不喜火焰，倒也省去了这个顾忌。
橘红色的火光将山洞照出一个弧形的光圈，赵无极的脸在火光中显得柔和了不少。想不到他外表虽然是个粗犷的汉子，内里却很心细。林清薇有些恍惚，这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她缺失了一部分记忆，那是对她很重要的记忆。
一些相关的事情她还记得很清楚，比如黑岩山脉外围的一些山川地貌，每一寸土都有她曾和某些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但是出现在记忆里的每一张面孔都是模糊的，像是被什么力量给生生抹去了。
“吃点肉干吧，”赵无极将一大块硬邦邦的牛肉干塞到她手里，嫌弃的语气调侃道：“看你瘦不拉几的身上都没几两肉，能吃的时候就多吃点吧！”
林清薇翻了个白眼，长期不是在掠夺就是在被掠夺的路上，迄今为止还没被饿死就很不错了。她瞅着赵无极身上夸张的磅礴肌肉幽幽地回了句，“你倒是挺有肉的…”
“等回了史莱克，老子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准能给你养的白白胖胖。”
林清薇没有接话，史莱克是什么地方她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真的跟他回去。况且他说他叫赵无极，就真的是赵无极吗。
若是真从这个地方出去，她早就天高任鸟飞了。
吃完了肉干，林清薇找来几根树枝插在火堆边湿润的泥土里，再把鞋袜挂上去烘烤。她双腿长时间浸泡在潮湿的鞋子里已经被怄的发白，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开始腐烂了。
疼倒是不怎么疼，但那股味道着实不大好闻。
就连一旁的赵无极都捏起了鼻子，：“怎么你一个小孩子脚上那么大味儿啊？简直比大老爷们还臭。”
林清薇：“……”
呵呵，这已经是第二个嫌弃她脚臭的人了，难道小仙女就不要面子的嘛？
她斜了一眼赵无极，心想：这样的直男多半都是单身狗吧。
“老师啊，我想问问我有没有师娘啊！”
“师娘？要那玩意作什么…”赵无极脸色微红，嘴里说着类似女人只会影响他修炼速度的话。
看表情指不定是有喜欢的人吧，林清薇耸了耸肩，“像你这样的要找老婆，怕是也够呛。”
“诶，小鬼你这话说的就有点欠揍了啊。”
“我的迷妹在大陆上都可以从天斗排到星罗了…”赵无极正准备胡咧咧，突然意识到对方还只是个孩子，顿时一拍脑门嘴角抽了抽：没事跟一个孩子吹啥牛。
他转移话题道：“我看这洞穴还不错，视野好还能挡风。今晚咱们师徒二人就在这里过夜吧。”
“你不说我也不想动了。”
在寒风中冻了一整天，难得能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林清薇精神恹恹地伸了个懒腰，身体往边上的石壁上靠了靠。
有这个便宜老师在，她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
夜里，林清薇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有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有翱翔天际的战争军团，有穿梭宇宙的核心船舰，还有梦幻炫酷的武装重甲…
画面一转，在一处尘烟弥漫的血色战场上…战火轰鸣，银河倒悬，周围满全是残骸遍野，无尽的废墟中是堆里千里的尸山和汇聚万里的血枯。
而她正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上，冷漠地注视四方。
就在此时赵无极叫醒了她。
“快醒醒，有些不对劲！”
林清薇从梦中惊醒时还未从那片震撼的世界里走出来，额头处遍布了一层细细小小的汗珠。
“发生了什么？”林清薇从地上爬起来顺着赵无极的目光往外看，外边雪停了。天空悬挂着一轮朦胧的弯月，在它幽冷光芒笼罩下的黑岩山脉依旧漆黑黑一片，除了呼呼的风声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赵无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提示，也跟着警惕起来。
“有客人来了。”赵无极提醒道。
说话间，从黑如混沌般的幽然森林里走出来六个黑影。他们都穿着漆黑的长袍。一行人手里捧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匣子，为首的是个面色苍白形如鬼魅的老妇人。
老妇人走到山洞前眉头微蹙，显然是没想到这里还会有旁人在。
她微微上挑的目光略过山洞内噼啪燃烧的火柴，转向火堆边上的赵无极和林清薇，眼睛就像毒蛇一样阴郁，冰冷又黏稠地游离在他们身上。
林清薇有些不舒服地往赵无极身后缩了缩。
“我的学生胆小，可别吓着她了！”赵无极侧头看了一眼老妇人，棕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
老妇人看向他，神情严肃但语气平缓地说道：“这里是我巨流城陈家的地盘，道友还是另寻别处吧。”
她的态度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差。不过赵无极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他不太喜欢别人以势压人或者趾高气扬的对他说话，这些人对他来说都可以统称为“傲慢无礼”。
巨流城陈家确实是个庞然大物但比起武魂殿和昊天宗还是要差上一大节。他连那两个势力都得罪完了，也不差他一个巨流城。
赵无极冷然一笑：“黑岩山脉里天然洞穴不计其数，既是无主之物为何要相让？”
“这位先生，凡事都讲先来后到。”站在老妇人边上，一位黑袍中年男人上前一步笑着辩解道。他体格清瘦脸上蓄着胡子，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总是笑眯眯的，给人一种亲近和善的感觉。
赵无极已经猜到先前在这山洞里驻扎的就是这些人，人数恰好也跟雪地里留下的脚印数量相吻合。不过黑岩山脉虽然紧挨着巨流城却也不是巨流城的所有物，怎么着也算不上是侵占别人地盘。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来时这山洞内一无看守二无财务，何来的先来后到啊？”
“喂，小矮子别给脸不要啊？给了你台阶还不快滚！”黑袍中又有人说话了，这人是个体格高大的大光头，眉目间有道长长的抓痕给他那张刚毅的脸上多添了几分凶狠。
林清薇也打量着他们，一共有六个人，年龄都不老小了差不多五十来岁。每个人身上都亮着清一色黄、黄、紫、紫、黑、五个魂环以昭示他们魂王的身份。除了那个为首的老女人，她是队伍里唯一的一个女性也是唯一的一名六环魂帝。
“老师，这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刺头这么不长眼。既然眼睛不想要了，不如咱们就帮他挖了吧！”林清薇一声轻笑，她知道赵无极的实力，所以对这些人根本就不担心。
但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唰唰唰的都聚集到了她身上，显然对她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的程度大为震惊，这其中竟也包括了她的便宜老师赵无极。
林清薇：“……”
老妇人在此之前并未将林清薇放在眼里，这会儿正眼神诡异地盯着她看。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孩十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老妇人是巨流城陈家的二夫人常年生活在巨流城的家族之内，很少踏足世尘。能给她留下印象的人并不多。
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在什么地方呢？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然这么恶毒，动不动就要挖人眼睛。叔叔我来教教你做人的道理。”老妇人沉思之际，大光头此时目露凶相，他身上的魂力光芒流转，从背后钻出来一个双目闪烁着幽幽绿光的幽冥狼虚影。
幽冥狼嘴呲獠牙，身前的棕色毛发无风自动，像是一根根立起来的尖锐钢针。
“哼！”赵无极嗤笑一声，面色漠然地将林清薇护在身后，“难道没人告诉过你，魂师界拳头大的才是道理吗？”
说话间他身上的皮甲外套猎猎作响，寸短的头发律动起来，身上骤然间出现了七道上下徘徊的魂环。
别看这群人的实力看似挺唬人的，但赵无极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这个人啊向来只吃软不吃硬，一个山洞而已，倘若上来语气和善点让了便让了。
但既然别人偏要自命清高，那他也偏不想随人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