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帕子，想要还给她。
可这帕子沾了他的汗，再还回去，似乎更不妥当。
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宋朝阳看出了他的局促和窘迫。
这人，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守礼。
她唇角微弯，露出个浅淡的笑意。
“帕子你且收着吧。”
“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她说出口的话格外随意，像是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回头等酒楼赚了钱，你再还我个新的便是。”
这话既解了他的围，又带着几分对未来的期许。
徐少陵闻言，也不再扭捏。
他将那方带着淡淡余温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叠好，珍重地收进了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
像是收好了一件什么宝贝。
收好帕子，徐少陵的目光才落到宋朝阳方才一直抱着的那个木头箱子上。
箱子看着不大，却有些分量。
“小姐，这是？”
宋朝阳这才想起来此行的正事。
她将怀里的箱子放到旁边干净的桌面上。
抬手，打开了箱盖。
露出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纸张。
“这是传单。”
她拿起一张，递给徐少陵看。
纸上印着天下第一楼的字样，开业酬宾的简单信息，最显眼的，是右下角用胶水牢牢粘着的一枚铜钱。
“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小二。”
“去新街口那边发。”
新街口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之一，人流量极大。
更重要的是，那边住的，多是些非富即贵的商贾官宦。
这些人，才是天下第一楼的目标客群。
“只发这十五张。”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箱子里的传单。
“告诉拿到传单的人，今日开业，凭此传单进店，所有菜品皆可打八折。”
打折？
徐少陵接过传单，看着上面粘着的铜钱，又听见打八折，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这……这能行吗？
他有些迟疑地问出口。
“小姐，咱们这菜品本就定价不低，用的料又都是顶好的。”
“这头一天就给十五桌客人打八折，怕是要亏不少银子。”
这传单倒是新奇，只是贴着铜钱还打折，东家这般做生意，实在叫人看不懂。
开门做买卖，哪有不想着赚钱的。
宋朝阳轻轻摇了摇头。
她脸上带着笃定的浅笑，眼眸清亮。
“亏不了多少。”
“这十五张传单发出去了，也未必就会回来十五桌客人。”
“就算当真都来了，咱们也赔不了几个钱。”
开业第一天，打响名气，聚拢人气，远比赚那点蝇头小利重要得多。
梦里秦清的法子可行，她加了铜钱，只会效果更好。
她抬眸看向徐少陵，语气带上几分催促。
“快去安排人吧。”
“再耽搁下去，错过了街上人最多的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徐少陵见她胸有成竹，也不再多言。
他点了点头，轻声应下。
“是，小姐。”
说完，他拿着那叠传单，转身去找合适的小二去了。
宋朝阳目送他离开，这才收回目光。
她环顾了一下这已经布置妥当的大堂。
心中无比满意。
一切准备就绪。
只是，还少了点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视线扫过大堂。
最后，她轻声唤了声柜台后面正在核对账目的李掌柜。
“李掌柜，麻烦帮我准备笔墨，还有宣纸，要大的，越大越好。”
准备笔墨？还要大的宣纸？
这是要做什么？
李穆虽然心中不解，但他并未多问。
“是，东家稍候，小的这就去准备。”
没多久，李穆就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
一张足够大的宣纸，上好的徽墨，几支大小不一的毛笔，还有个盛着清水的笔洗。
东西齐全，且都是好东西。
宋朝阳接过了笔。
入手微沉，是支好笔。
“麻烦李掌柜了。”
李掌柜连忙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惯有的恭谨笑容。
“东家说的哪里话。”
“这都是小的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摊开的宣纸上，终是没忍住好奇。
“只是不知，东家您要这些是……”
宋朝阳神秘地弯了弯唇角，眼底闪过几分狡黠。
“做海报。”
海报？
李穆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这又是个什么新鲜词儿？
东家这脑子里，总有些旁人听不懂，也想不到的东西。
瞧着李穆那满脸茫然的样子，宋朝阳便知道他没听懂。
她耐着性子，轻声解释起来。
“这也是宣传的法子。”
“咱们这酒楼的位置，说实在的，确实偏了些。”
“寻常的吆喝叫卖，怕是引不来多少贵客。”
“做个醒目些的海报，就立在咱们酒楼门口，再做个立在新街口那边。”
“图文并茂，总能让更多过路的人瞧见，勾起他们的好奇心不是？”
李穆听得一知半解，但大抵明白了意思。
就是做个画儿，写上字，让路过的人知道这里开了家新酒楼，卖些什么好吃的。
这法子，倒也新奇。
也不知管不管用。
宋朝阳不再多言。
她俯下身，拿起最大号的那支毛笔，饱蘸了墨汁。
笔尖在宣纸上游走，墨迹淋漓。
她先是写下了“天下第一楼”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锋凌厉，气势十足。
光是这几个字，就透着非同寻常的大气。
紧接着，她换了小一些的笔。
开始在旁边绘制菜品的模样。
她画得很快，下笔却极为精准。
不过寥寥数笔，一道菜的雏形便跃然纸上。
她提笔，在旁边的菜上写了金玉满堂。
旁边又添了一道剁椒鱼头。
名唤鸿运当头。
图文并茂，栩栩如生，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
李穆站在一旁看着，眼睛都瞪大了。
他原以为东家只懂得经营之道，没想到竟还通宵笔墨丹青！
东家真是深藏不露。
徐少陵安排好小二去发传单，脚步匆匆地赶了回来，正想向东家汇报，却见她正伏在柜台上，聚精会神地忙着什么。
什么东西这么入神？
他好奇地凑上前去。
只看了一眼，徐少陵眼睛就直了。
雪白的宣纸上，墨色淋漓，几道菜肴的图形栩栩如生，旁边还配着娟秀的字迹。
他忍不住惊叹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