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戚薛景寒的现代都市小说《假纨绔与高岭花畅销书目》,由网络作家“噗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高口碑小说《假纨绔与高岭花》是作者“噗爪”的精选作品之一,主人公苏戚薛景寒身边发生的故事迎来尾声,想要一睹为快的广大网友快快上车:苏戚穿成女扮男装的草包纨绔,声名狼藉,情债一堆。最糟糕的是,她还调戏了不可亵玩的高岭花,当朝丞相薛景寒。被迫接锅的苏戚,转眼和薛景寒打个照面。苏戚:“我说我不是苏戚,你信么?”薛景寒:“呵。”薛景寒瞧不上苏戚,她风流无情,管杀不管埋。后来他真香了。不仅香,还想把苏戚的烂桃花全毁尸灭迹。什么美艳酷吏,竹马之交......喜欢苏戚?那你没了。苏戚:???说好的嫌弃呢?...
《假纨绔与高岭花畅销书目》精彩片段
几乎不用思考,身体自动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穆念青从墙头跳下来,大摇大摆走到苏戚面前,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她的肩膀:“叫啥呢,这么生分,往常不都喊我穆郎吗?”
苏戚从善如流:“穆郎。”
穆念青没发觉什么异常,哥俩好地拽起苏戚的胳膊,嘴里念念叨叨:“来,快让我瞧瞧你这可怜样。伤得重吗?”
他边说边上手,试图扯开衣裳看苏戚的后背。
苏戚眼角直跳,错身避开穆念青的手,赶紧解释:“不重,真不重。”
穆念青啧了一声,眯着眼睛看苏戚:“我就知道。你小子怕疼,怎么可能真抽自己,十有八九是演的。”
苏戚嘴角抿着笑,不解释。
穆念青从袖子里摸出个青色小瓷瓶,随手扔过来。苏戚接住,打开瓶塞一看,里头装着几颗晶莹药丸。
“估摸你没事,就只拿了这个,养肤祛疤。好东西,薛景寒前些日子给我爹送调养的药,刚好里面夹着这个,我顺手拿的。”穆念青摸摸下巴,嘀咕几句:“不过真奇怪,我爹糙得很,最近也没受伤,送这玩意儿作甚?”
苏戚不认识薛景寒,只知道这个人是她必须避开的危险人物之一。
“他自己喜欢捯饬皮相,整得不食烟火男女不分的,还想祸害我穆家的男儿气概。”穆念青鼻哼一声,贬损完薛景寒,才想起接药的苏戚,“别在意,男子气概这东西,你本来就没有。”
苏戚:“......”
不知为何,感觉有被冒犯到。
被嘲笑不男不女的薛景寒坐在桃花与春光里,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穆念青占完口头便宜,又和苏戚闲聊几句。他是偷跑出来的,不敢多耽搁,看看日头就打算回去。
刚走两步,他突然转身,给苏戚手里塞个块温热光滑的小物件。
“杜家二郎的宝贝血玉,你不是喜欢吗?我和他要来的。”穆念青似乎很得意,左脸颊的酒窝显得更深了。“你好生呆着,等过段时间我爹气消了,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少年笑容肆意又张扬,丝毫不觉得自己夺人宝贝有什么问题。苏戚看着他动作漂亮地翻身过墙,展开手心,一枚寸长椭圆的血玉静静躺着。色泽鲜红而澄澈,在阳光下显现出细腻华美的纹路。
是礼物,她很少收到。
而朋友,她以前没有。
雪晴见苏戚盯着血玉看,只当是喜欢,连忙说:“让绣娘打个好看的络子吧,戴在身上也方便。”
于是到了晚间,缠了流苏的血玉便挂在苏戚腰侧。
用过晚饭后,苏戚在书房看话本子。大衍民风开放,编故事的人更是卧虎藏龙,只有想不到,没有编不出。什么精怪狐妖侍夫一百天,小妾爱上正妻双双携手暗害夫婿,薛相和秦廷尉不得不说的秘闻,苏小纨绔寻芳记......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苏戚受坊间文学荼毒,一时不可自拔。桌前的蜡烛快烧尽时,爆了个灯花,才让她意识到夜已深沉。
苏戚合上书皮,奇怪今天没婢女端茶送水催促睡觉,抬头却看见窗前站着个面容艳丽的陌生男人。
下棋?
苏戚挑眉,看着姚常思。
“只是下棋吗?”
姚常思点头,反问道:“不行吗?”
“可以。”苏戚很干脆地应承,“但我从不做无谓之事。不如设个赌约,败者,需满足对方一个要求。”
无谓之事么。
姚常思视线微垂,俯视面前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郎。他比苏戚高一个头,正面相对时,自然散发出隐隐的压迫感。
很多人害怕和他对峙。在他面前,畏缩躲闪,羞赧胆怯,手脚怎么放都不习惯。
但苏戚始终是坦然无畏的。
她身形如松,举止自然,一双漆黑上挑的凤眸直直望进姚常思眼中。
这样的眼神,看似多情,实则漠然。
于是姚常思明白了,苏戚真的不在乎棋局,甚至不惧怕失败后可能面临的后果。
抑或是……
她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
“呵……”
姚常思抬手,以食指挡住嘴边真切的弧度。
“好,我们赌一局。”
断荆惊讶得差点儿出声。他一会儿看看姚常思,一会儿瞅瞅苏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通常来说,姚常思不会轻易应允别人的要求,遑论赌约。
为官这些年,也不是没人要和他争个输赢胜负。但,无论争什么,在姚常思面前只有落败的下场。输的人,成为尸骨,成为败犬,堆积在沉默而血腥的仕途上,永远失去翻身的机会。
人人都道姚常思是堕尘的谪仙,文人的风骨。只有被他踩踏在脚下的输家,以及离得最近的断荆,才知晓他真正的面目。
他是开在花中的刺,藏在琴弦的刀。
现在,这柄刀对准了无知无畏的苏戚。不为权势,不为苍生,仅仅只为一局对弈。
苏戚……挑起了姚常思的战意。
今日天气晴好,雪晴指使着仆役在回廊下摆设棋盘,又在旁边准备了许多甜点小食。苏戚席地而坐,半边身子沐浴着错落斑驳的阳光,手指拈起一枚黑子。
“我先?”
她扬眉问道。
姚常思颔首:“可。”
玉石打磨而成的棋子,便轻轻落在了棋盘上。
啪。
啪。
啪。
……
断荆和雪晴各站在后方,一个屏息敛声,一个懵懂茫然。他们都不懂棋,只知道苏戚和姚常思下子的速度都很快,仿佛不需要思索,就能知晓对方下一步棋路。
杀气腾腾,刀光剑影。
正当断荆以为这盘棋很快就要下完时,苏戚突然动了。
她抬起左手,从碟子里挑拣了一块花瓣形状的绿豆糕,不紧不慢送进嘴里。姚常思手指微顿,继而落子,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
绿豆糕是新厨娘做的,小巧精致,入口即化,很适合当零嘴儿吃。但对于苏戚来说,味道太过甜腻,齁得嗓子发干。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捧起茶杯小口啜着,一边慢慢地看棋路。姚常思也不着急,安静端坐,等待苏戚落子。
时间在这一刻放缓了速度,连带着周围的温度也逐渐回暖。
从厮杀到休战止戈,似乎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又或者,半局对战,已足够触及对方真实的内里。
桃花山寺,雨中残局……
昔日纨绔,恍如初见……
当时的姚常思,已经在亭中坐了半日。眼前困局难解,内心也深陷迷障,难以逃脱。他注视着混乱破败的棋局,看到的却是自己满是铁锈味儿的半世人生。
如果没人打搅,也许他会一直坐着,任凭亭外狂风骤雨,日月更替。
然而苏戚出现了。
撑一把油伞的少年郎,话音柔和而清晰,挟裹着潮湿的水气,将姚常思从迷障中拖拽出来。
苏戚破了他的局。棋局,心局。
那个名声糟糕,放浪形骸,喝醉酒闯进屋子笑嘻嘻喊他美人的……苏戚。
那个不惧世人讽笑,挺直脊背站在柳宅外,一鞭又一鞭抽打自己的苏戚。
哪个才是真的?
姚常思不清楚。记忆里模糊邋遢的影子,渐渐显露出截然不同的样貌,如此的……让人在意。
所以他来到苏府,见一见苏戚,再下一盘棋。
而事情的发展,显然比预想更加有趣。
咔哒。
蕴着暗光的黑子落于棋盘,打断姚常思的思绪。他抬了抬眼皮,看向对面的少年。
苏戚已经放下了茶杯,身体斜侧着,左臂撑在桌上,以手支颐。几缕柔软发丝自鬓边散落下来,被春风逗弄着,轻扫脸颊。约莫是遇到了难解之处,她下意识咬了下嘴唇,洁白贝齿压着一点嫣红,又快速收了回去。
姚常思的心脏,似乎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继而恢复平静。
他收回目光,继续下棋。黑白子排布得越来越多,棋局逐渐胶着,隔很久才能听到一声落子的动静。
须臾,姚常思也端起手边茶杯,浅尝半盏。
不知不觉中,对弈的气氛变得从容而自在。像是多年相识的老友,于午后叙旧,下棋饮茶。
旁观的断荆暗自松了口气,才发觉自己脊背渗出细密的汗。他是个武者,虽然不懂棋艺,但对人的气息格外敏感。姚常思一开始咄咄逼人,中途却收起了利刃,重新恢复成温和无害的模样。被压迫得精神紧绷的断荆,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不过说来也怪,苏戚正对着姚常思,竟然没受到任何影响么?
莫非这小子……城府很深?
断荆打量着神态自然的苏戚,又把视线挪到雪晴呆愣愣的脸上,不由觉得好笑。肯定是他想多了,苏戚这样的纨绔,向来不关注别人的情绪,迟钝又厚脸皮。当初在薛相面前撒酒疯,不也没怕过吗?
即使苏戚变成了略懂棋艺的苏戚,那还是苏戚。
已经换了芯子的苏戚听不见断荆的腹诽,犹自思考着棋局,捏起黑子久久不落。她很多年没认真和人下过棋了,以前和街坊里那位老爷子学棋时,总是被杀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因为不甘,她心里憋着一股劲,从老爷子家里借来古棋书没日没夜地看。百局,千局,对弈了无数次,终于在对方手下抢到一盘胜利。
那位老邻居摸着光溜溜的脑壳,叹息许久。丫头啊,不服输是好事,可是这世道,会下棋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
苏戚将黑子端端正正放置在棋盘空处,堵死了姚常思最后的路。
她抬起头,弯起眼角笑:“薛相,我赢了。”
姚常思看着她略显得意的模样,莫名想起了自家院子里养着的猫儿,每次扑蝴蝶抓虫子,逮着点儿小猎物就骄傲得喵喵叫。
他开口,语气温和:“苏公子棋高一着。看来颠倒寺解我棋局,并非偶然。”
苏戚摆摆手:“以前凑巧跟人学过解法而已,不能算我的功劳。”她不打算解释邻居老人的事,转而提起赌约来,“薛相输了,先听听我的请求?”
“不必。”
姚常思直截了当,止住了苏戚的话头。
“如果苏公子想说以前那件事,早在你我对坐之时,恩怨便已一笔勾销。苏公子,你可以把赌约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苏戚愣了下,她没想到姚常思这么好说话。
“要是现在决定不下,暂且存着,我等你以后来讨。”姚常思站起身来,笑容清浅,眼角冰雪融化几分。“权当是你陪我下棋的谢礼。”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戚没有推拒的道理。
她送姚常思出府,看着他跨出门槛。人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叫了她的名字。
“苏戚。”
姚常思嗓音温润低沉,听得苏戚耳朵发痒。
她捏了捏耳垂,疑惑发问:“薛相还有事?”
姚常思望着她,眼眸弯起弧度,一时间顾盼生辉,天地黯然失色。
“我府上有个厨子,小食做得很好,清淡不腻。宫中御厨,也无法与他相比。”
苏戚没明白他的意思。
姚常思接着说:“有空你可以来尝尝。一定合口味。”
说罢,他登上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街面,轱辘声逐渐远去。苏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恍惚想起,刚才下棋的时候,她闻到了姚常思身上的熏香味道。
是甘松与郁金混合的气味,清凉苦寒,如三月雪融。
这个人啊,单论外表,从头到脚都符合她的口味。虽然有时说话挺戳人心窝子,不过现在他俩没仇没怨,姚常思态度明显顺眼很多。
苏戚一边觉得自己就“合口味”的话语联想太远,一边摩挲着下巴,喃喃问道:“雪晴啊,你觉得薛相和我有没有可能……”
话没说完,雪晴吓得圆脸煞白:“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少爷你冷静一点!”
苏戚觉得自己挺冷静的:“我想……”
雪晴:“不,你不想。”
苏戚:“……”
她默默看了自家小厮一眼,慢吞吞地问:“在你看来,少爷我不配做薛相的朋友?”
“配、不配什么的,薛相他不断袖……就算断袖也看不上……咦?”雪晴磕磕巴巴劝解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朋友?”
“嗯。”苏戚贴心解释道,“君子之交,侨札之好。”
雪晴立马大松一口气,摸摸惊吓过度的胸口:“我还以为……”
“你以为是什么?嗯?”苏戚似笑非笑盯着他,“以为我要和薛相玩断袖?”
雪晴哪儿敢承认心里的想法,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苏戚存心逗这个傻孩子,状似认真地思考片刻,沉吟道:“嗯,姚常思是挺好看的,和他断袖也不亏嘛。”
话刚说完,就听见门口咣当一声。断荆弯腰捡起脱手的长剑,强作冷静跨进门来,握拳咳嗽了下,说:“薛相派我回来取河西舆图,烦请通报太仆大人。”
他真不是故意要偷听谈话。真的。
苏戚沉默,持续沉默。在尴尬的死寂中,她得出了思考破灭性的结论。
……为了不让事态演变得更糟,还是杀人灭口吧。
房间里,秦柏舟给油灯重新添上亮。他的动作很细致,仿佛在做多么重要的事情。莹白的手指,握着朱红剪刀,咔嚓,咔嚓,剪断焦黑的灯芯。
姚常思却想起了别的画面。
不久之前,秦柏舟审讯要犯,也是拿—把剪刀,细致而缓慢地剪开了犯人的皮。
那人最初求饶,嚎叫,后来便咒骂,用全天下最恶毒的字眼诅咒秦柏舟。
可秦柏舟始终专心致志,手下动作未曾停滞半分。
饶是姚常思,也觉得这种场面有点渗人。
他无法理解秦柏舟。也没有兴趣去探究这个人形怪物的想法。
时间被浪费太多了。
他不打算继续陪秦柏舟玩审案游戏。
“我现在入宫面见陛下。”姚常思起身,“事情宜早不宜迟,再拖下去,案件恐生变故。”
他要出门,被秦柏舟拦住了。
姚常思语调微扬:“秦大人?”
“你不能走。”秦柏舟挡着他的去路,面无表情地说,“现在不能走。”
姚常思看了看横在眼前的胳膊:“廷尉究竟想做什么?”
这次秦柏舟报以沉默。
姚常思问:“若我必须要走呢?”
秦柏舟没说话,浑身肌肉绷紧,显然打算强行阻拦。
姚常思莫名笑了—声。清冷的眉眼,逐渐生出肃杀之意。
“要不是廷尉不参与朝堂争斗,我还以为你与卞文修有所勾连。”
秦柏舟解释道:“我不替他做事。”
“知道。”姚常思说,“否则,你也不可能完整无缺地站在这里。”
房梁轻微抖动,落下几丝灰尘。秦柏舟抬眼望去,看见—名身形柔软如蛇的少年缠在梁上,手持弩箭,对准了他的喉咙。
而他的脊背,抵着锋利寒凉的剑尖。
断荆无声无息立于门后,只待姚常思—声令下,便会刺穿秦柏舟的腰身。
姚常思淡淡道:“让开。”
秦柏舟没动。
他的肤色愈见苍白,眼睛里却含着潋滟的光。
姚常思轻声叹息,正要吩咐断荆动手,外头突然喧嚷起来。
“大人,杜衡投案!”
“杜衡来自首了!”
“他在百戏楼和苏戚比……输了……”
“让我说,我先说!”
声音纷杂得很,—时听不明白。秦柏舟扭头,只见院门处挤着不少人,个个脸上洋溢着诡异的兴奋。
每次他们露出这种表情,总没有好事发生。
姚常思皱眉,自言自语:“苏戚?”
这三天他懒怠搭理苏家的小纨绔,只听断荆念叨过几句。说卞文修挑了个品行贤淑的外孙女,要给苏戚说亲,没成。
成不成的,他才不关心。
但是,如果苏戚和卞家成亲,卞文修和苏宏州走得太近,对他很不利。
姚常思非常合理地解释了自己的不悦,然后就把苏戚抛之脑后,坚决不想不提。
断荆和杀戈也三缄其口,生怕败坏他的心情。
如今在廷尉署听到苏戚的名字,姚常思竟然有些恍惚。
“行了行了,该干啥干啥去,薛相在呢,别瞎吵。”萧煜挨个儿敲他们脑袋,自己大摇大摆走进来,看见房里僵持情形,愣了—下,笑着问,“这是做什么,比武吗?”
秦柏舟垂下手臂,侧身让开些许空隙。姚常思略摇头,断荆立即收剑退下,梁上杀戈也放下弩箭,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秦柏舟问:“究竟发生何事?”
“杜衡自首了,承认自己用鸡血石冒充血玉,蒙骗苏穆二人。穆念青未曾抢夺贡物,也没伤人眼睛,全是杜衡诬告。”萧煜笑得像只狐狸:“这杜二郎,说自己心怀嫉恨,—时犯下错事,如今正在前面写悔过书呢。”
鸡血石伪作血玉,是苏戚在掖庭署编的证词。
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血玉的确存在,但案件本就真真假假,是不是作伪证,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场涉及天子朝臣的权势争斗,谁赢谁输,谁能全身而退。
可是,杜衡—翻供,血玉案重新变成了私人龃龉之事。
多荒唐。
多有趣。
苏戚做到了啊。
用三天时间,解决血玉案。
秦柏舟眼眸弯起,又听见萧煜说:“苏戚真能耐,在百戏楼和杜衡比试,拿血玉案做赌注,出尽了风头。杜衡输得惨哟,不仅按约定认下诬告罪行,还被苏戚抢妻。”
刚绽开的笑容,瞬间凝结在嘴角。
秦柏舟:“妻?”
姚常思:“抢人?”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萧煜感慨道:“是啊,柳如茵嘛,先前和姚家小少爷定过亲的。苏戚和杜衡比试,既是为穆念青争清白,也为阻拦杜衡娶柳如茵。听说他当众袒露心意,直言自己对柳如茵心怀爱慕纠缠不休。赢了以后,还跟人家姑娘搂搂抱抱……你们为何这样看着我?”
姚常思神情漠然,也不答话,自顾自走了。杀戈像—片柔软的绸缎,悄无声息滑落在地,笑眯眯地向俩人行礼,而后离开。
萧煜摸了摸鼻子,又问秦柏舟:“今晚怎么审,要提穆念青吗?”
秦柏舟不说话,默默看了他—眼。冰凉暗沉的绿眼珠子,在灯火与月色的照映下摇曳着冷冽的光。
萧煜感觉自己被—条毒蛇缠住了脖颈。
他揉搓着双臂,抚平皮肤炸起的寒毛,好奇问道:“你不开心?也没什么嘛,苏戚本来就花心。他这样,今天竟然还得了个好名声,很多人都夸他有情有义,还说他和柳如茵登对。如果他俩能成,也省得祸害你这傻子。”
“柳三不是苏戚的妻。”
秦柏舟突兀发声。
“我没那么说过……”萧煜有点崩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秦柏舟,“合着你只在乎这个?”
“不是妻子,他也没抢。”秦柏舟再次强调道。
萧煜说:“也许以后就成苏家妇了。”
秦柏舟闭紧了嘴巴,不再搭理萧煜,去前面见杜衡。
萧煜彻底化身烦人精,追着他念叨。
“大庭广众啊,都抱—起了,肯定有奸情。”
“柳如茵现在难嫁,太仆家境好门楣高,柳家肯定愿意。”
“人家勉强也算金童玉女,阴阳调和,跟你又算什么事儿呢……”
“萧左监。”
秦柏舟叫他。
“哎,在呢。”
“有人献我勾剪,锋利精妙,能拆齿拔舌。”秦柏舟说,“我很想找人试—试。”
萧煜—拍大腿:“哎呀,我突然想起牢里还有急事,您自个儿审杜衡吧。”
说完,他拔腿就跑,窜得比兔子还快。
秦柏舟原地站了—会儿。隔着外衣,他习惯性地按了按怀里的绢帕。
那是苏戚写给他的情诗。
是他平生第—次收到的喜欢。
秦柏舟表情缓和几许。
“走吧。”
他对自己说。
“去审血玉案。”
这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
写认罪书的杜衡睡不着,审完人并熬夜写奏章的秦柏舟没法睡。半夜进宫议事的姚常思,被皇帝拉着又下棋又喝茶,更没有休息的机会。
将军府的穆连城,在校场练了—夜的枪。
囚禁在廷尉狱的穆念青,始终望着墙上狭窄的小窗。那里面嵌着—轮耀眼的月亮。
唯独苏戚睡得深沉,身体四仰八叉的,天亮时还不小心翻下了床。
她捂着后脑勺爬起来,唤人准备好热水,迷迷瞪瞪泡了个澡。
还没泡清醒呢,就听见雪晴在外头拍门。
“少爷啊,出大事了!”
苏戚背靠浴桶,—只手掬弄热水,懒洋洋问道:“什么大事?”
雪晴声音很激动:“念青少爷放出来啦!”
苏戚嗯了—声,问:“还有呢?”
“杜安春挨陛下好—顿骂。杜衡没了官职,被发落到外地郡县游历,五年不得归。”
这处置,和预料—样,轻拿轻放。
“早朝时穆将军带着念青少爷谢罪,告自己教子不严。陛下也没生气,还赏赐很多药材,给念青少爷压惊……”
哗啦。
热水顺着小臂流淌而下,汇入蒸腾雾气。
苏戚眯起眼睛,双手搭在浴桶边缘。细碎的水珠从鬓角滑落,经由脖颈锁骨,落进坦荡胸怀。
“……”
太坦荡了,她都要忘记自己是个女的了。
“穆将军要告老还乡,把兵符都拿出来了,得亏薛相极力阻止,斥责穆将军意气行事。太尉也站出来说和。后来他们说的我也不懂,什么兵权分立,大衍安康,各驻地设稽查使……总之,以后太尉和将军府共理许多事务。大老爷说,穆将军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回衍西打仗了。”
这样啊。
苏戚跨出浴桶,披了件里衣,赤脚站在镜子前擦拭长发。
雪晴还在说:“陛下体贴穆将军,特意委派两位督军同行,为他分忧。”
督军么,想必不是穆将军的人。
苏戚只能从雪晴话里听个大概,剩下的全靠猜。
但这些事情,动脑筋想—想,都能明白。
穆氏兵权被分割,消除了帝王—部分猜忌心。
边关战事危急,时隔多年,穆连城总算被派去镇压匈奴。
但沈舒阳还不够放心,所以安插两个督军,制衡穆连城。
早朝的事,姚常思和卞文修应该都有参与。具体谁做了什么,想知道,得仔细打听。
不过,苏戚并不关心这些。
她有—下没—下地梳着头发,打算待会儿去探望穆念青。
想啥来啥,门外突然响起穆念青高扬的笑语。
“苏小戚,你慢死了,还是我进来找你……”
虚虚扣上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待沈昭告辞,刘德顺忍不住问姚承海:“您愿意放过苏家小儿?那常思少爷......”
姚承海捻着胡须,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今天下朝,圣上召苏宏州议事,扩建马苑,增育军马。又将厩律修订之事交付薛相,旨在养骑兵,壮军力......兹事体大,苏宏州重权在握,与往日不可相比。”
刘德顺了然:“您是要拉拢苏太仆么?”
“给个人情罢了。”姚承海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灰尘,吩咐刘德顺,“把这匹马送给常思,告诉他,闹也闹了,自己把事情处理干净。至于柳家,近年来也无甚交往,既然常思不喜欢,不结亲也罢。”
......
沈昭带着雪晴,骑马赶往柳宅。路上春光明媚,人声喧闹,一派和平景象。她牵着缰绳,听马蹄嗒嗒作响,不由弯起嘴角。
雪晴见她笑得惬意,茫然问话:“少爷,姚家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了?”
沈昭不言。雪晴想来想去,感慨御史大夫心怀仁善,宽宏大量,还特别爱马。要知道当时姚承海对金银根本不屑一顾,只看那匹红枣马......
“他不是喜欢马。”沈昭打断雪晴的感叹,“因为是太仆送的马,所以才喜欢。”
雪晴似懂非懂。
“如果不是事情太糟糕,本可以处理得更好。”沈昭叹口气,“污水里捡石头,怎么都得沾手泥。”
雪晴不明白沈昭接锅的忧伤。但他懂受人瞩目的焦灼。他偷偷朝四周看了看,又连忙装作目不斜视的模样,坚强地挺直了脊背。
这趟出门,没坐马车反而骑马,一路抛头露面,引得不少人围观追随,还对着少爷指指点点......
饶是迟钝的雪晴,也快撑不住了。
“少爷......”
他的呼唤带了哭腔。
“不怕,人多才好。”沈昭神情坦然,手指抚过腰间长鞭。“你看,我们到了。”
柳宅,柳三小姐的家。
断荆驾着马车,前往大将军府。行至半路,在河上拱桥勒紧缰绳,对着人头拥挤的路况皱紧眉头。
“怎么了?”
清冷嗓音从车厢内传来。
断荆转身解释:“大人,柳宅外头聚集了很多人,一时过不去。”
何止很多人,简直到处都是人人人人从......
霍承渊双眸微阖,手指敲击膝盖。京城姓柳的人家不少。能让断荆特意提到的,自然是最大的那一户。名门世家,但......日薄西山。
断荆张望片刻,听周围人议论纷纷,总算搞清楚事情缘由:“沈昭在柳宅外头,似乎是来谢罪的。被拦着不让进。”
退婚和私通的传言飞遍京城,风头正盛的沈昭突然露面,无疑给众人提供了围观的良机。
要说这沈昭,也的确没脑子,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呢?若是遮掩着赔礼道歉,旁人也看不了热闹。现在倒好,连柳家的门都进不去,多少眼睛盯着他看笑话。
“所以说,是上不来台面的纨绔嘛......”
“我看他今天算是丢脸到家了......”
嘲笑声中,蓦然响起个清朗坚定的声音。
“沈昭行事不妥,误毁姑娘名节,自罚谢罪!”
话音刚落,一声脆响,消却了所有嘈杂。
霍承渊掀开车窗帘子,隔着许多人,隐约瞧见个单薄直挺的背影。午后阳光落于身上,于是锦衣愈亮,血渍愈红。
他手持一条长鞭,动作毫不凝滞,一下又一下抽到背上。
啪!啪!啪!
鞭笞声带着难以言喻的疼痛感,甩进每个人的耳朵。
鲜亮的红,洇湿银白衣衫。像一朵巨大而刺目的花,映入霍承渊淡漠的眼。
苏戚觉得自己最近流年不利。
被车撞,被水淹,又关祠堂又吃鞭子,想趁着秦柏舟不在随便走走,也能碰见最麻烦的人。
如果这是RPG冒险游戏,薛景寒就是坐镇关卡的最终BOSS,说句话都能造成可怕的掉血伤害。
苏戚站在亭外,浑身温度随着寒风哗啦啦地降,只想叹句吾命休矣。
她露出个客套真诚的笑容,开口道:“我说我不是苏戚,你信么?”
短暂的安静。
薛景寒看着苏戚,薄唇微启,缓缓发出一声嘲笑。
“......呵。”
好吧,傻子才信。
苏戚用冰凉的手心搓搓脸,叹口气说:“薛大人,能换别的刑罚吗?你看,我虽然不像样,好歹也是太仆之子,吞马粪传出去不好听。”
“苏公子说笑了,这怎么算刑罚。”薛景寒一脸淡淡神色,“我只是帮苏公子长长记性,免得下次犯更大的过错。太仆若是知晓,也会谢我管教幼子。”
苏戚被噎了一下,没话说了。
她算是明白了,这薛景寒表面看起来仙气飘飘,说话就跟捅刀子似的,一捅一个快准狠。
看来,当初的“苏戚”的确给他留下了极糟糕的印象。
僵持之际,她似乎感觉到背后有股视线,扭头望去,便发现了不远处站立的秦柏舟。
这个人无声无息的,也不知站了多久,又将他们的对话听去多少。
苏戚叫了声廷尉大人,快步走到秦柏舟面前,语带歉意:“刚才随便走了走,劳烦大人找我......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秦柏舟望着她略显心虚的表情,没有说话。他脸上无甚情绪,藏在袖子里的右手蜷曲起来,捏紧了烫红的食指。
刚才,为了给苏戚驱寒,他借寺院灶火熬了碗姜汤。但苏戚没有等他。
今天是秦柏舟第一次约人赏花。为了让他像正常人一样“谈情说爱”,廷尉署众人绞尽脑汁,由萧左监牵头,列出长长一串必做事项。其中包括带苏戚逛玉石店,投其所好;事先放出消息,颠倒寺清场;一起求姻缘签,讨苏戚开心。甚至连路上要聊的话题,也事先写好了内容,让秦柏舟背下来,不至于出口惊人吓跑苏小公子。
下雨是意外,不过廷尉署的人早有对策,教秦柏舟在苏戚需要帮助时,必须主动施以关怀。
苏戚觉得冷。所以他去熬姜汤。
思路清晰,似乎没什么毛病。
但是,苏戚并不需要这碗手艺拙劣的姜汤。
秦柏舟转动眼珠,对上薛景寒的视线。薛景寒唇角依旧溢着笑意,眼里神色多了几分探究。秦柏舟面无表情,仿佛丝毫没有被薛景寒的威压影响到,只是肤色更加雪白,隐隐显出透明非人的质感。
薛景寒问:“秦大人是和苏公子一起来的么?......看桃花?”
尾音微扬,单纯的疑问语气。
秦柏舟点头,声调毫无起伏:“是,我与苏戚相约上山赏花。”
苏戚很怕他再说点儿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连忙岔开话题:“颠倒寺的花开得好,自然要来看的。薛大人也喜欢这里吗?花下弈棋,风雅当如是。”
说到这个,苏戚就犯堵。谁能想到,一个在大雨里巍然不动独自下棋的怪人,会是当朝丞相呢?
听到苏戚说下棋,薛景寒的笑容更显寒凉。他不紧不慢看了苏戚一眼,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死人。
苏戚又开始觉得冷了。
她甚至分不清冷意来自哪里,总之四面八方都寒飕飕的,冻得人牙酸。
正在此时,熟悉的少年音响起,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意:“苏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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